边城浪子 第十四章 健马长嘶 (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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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断倒卧在血泊。

马空群已走过来，站在他身旁，也仰起脸，去看那面大旗。

他的生命已结束，他的灾难和不幸也已结束。

现在他正仰着脸，看着那面迎风招展的白绫大旗，好像根本没有觉察到马空群已走过来。

但别人的灾难却刚开始。

他绝不会站到阴影中去。

正午，酷热。

只要有阳光的时候，他好像就永远都一定是站在阳光下的。

无论在多么酷热的天气中，血一流出来，还是很快就会凝结。

叶开站在阳光下。

汗却永不凝结。

阳光灿烂。

云在天不停地擦汗，一面擦汗，一面喝水，他显然是个不惯吃苦的人。

这个人当然不是他们自己。

花满天却远比他能忍耐。

每个人心里都有问题，只有一个人能解答的问题。

一匹马在烈日下慢慢地踱入马场。

马空群怎么会知道他要来？

马背上伏着一个人。

花满天却在问自己：叶开怎么会突然来了？为什么而来的？

一条蜥蜴，正在舐着他的血。

今天马空群竟始终没有看过他一眼，这为的是什么呢？

他的血已凝结。

公孙断紧握双拳，眼睛里满布血丝。

一柄闪亮的弯刀，斜插在他腰带上，烈日照着他满头乱发。

云在天仰面看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眼目中带着深思的表情，仿佛还在体味着马空群那几句话中的意思。

他已不再流汗。

这意思每个人都明白。

突然间，一声响雷击下，暴雨倾盆而落。

马空群若说你们最好留在这里，那意思就是你们非留在这里不可。

万马堂中已阴暗了下来，檐前的雨丝密如珠帘。

他忽又笑了笑，接着道：“但这次你们却不必一直等下去，因为我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花满天和云在天的脸色正和这天色同样阴暗。

马空群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却沉声道：“你们最好就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两条全身被淋得湿透了的大汉，抬着公孙断的尸身走进来，放在长桌上。

花满天忍不住道：“堂主等的就是他？”

然后他们就悄悄地退了下去。

他站起来，走出去。

他们不敢看马空群的脸。

马空群面上忽然露出一种很奇特的微笑，喃喃道：“他果然来了，来得好快。”

他静静地站在屏风后的阴影里，只有在闪电亮起时，才能看到他的脸。

大汉道：“只有他一个人。”

但却没有人敢去看。

马空群道：“只有他一个人？”

他慢慢地坐下来，坐在长桌前，用力握住了公孙断的手。

大汉道：“叶开。”

手粗糙、冰冷、僵硬。

马空群道：“谁？”

他没有流泪，但面上的表情却远比流泪更悲惨。

然后就有条白衣大汉快步而入，躬身道：“外面有人求见。”

公孙断眼珠凸起，眼睛里仿佛还带着临死前的痛苦和恐惧。

就在这时，他们已听到一阵急骤的马蹄声。

他这一生，几乎永远都是在痛苦和恐惧中活着的，所以他永远暴躁不安。

等谁呢？

只可惜别人只能看见他愤怒刚烈的外表，却看不到他的心。

所以大家就坐着，等。

雨已小了些，但天色却更阴暗。

他沉下脸的时候，就表示有关这问题的谈话已结束，已没有争辩的余地。

马空群忽然道：“这个人是我的兄弟，只有他是我的兄弟。”

马空群沉下了脸，一字字道：“我们就一直等下去好了。”

他也不知是在喃喃自语，还是在对花满天和云在天说话。

花满天终于慢慢地坐下，却又忍不住道：“他若不来呢？”

他接着又道：“若没有他的话，我也绝不能活到现在。”

马空群道：“一个迟早总会来的人。”

云在天终于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黯然道：“我们都知道他是个好人。”

花满天道：“等谁？”

马空群道：“他的确是个好人，没有人比他更忠实，没有人比他更勇敢，可是他自己这一生中，却从未有过一天好日子。”

马空群道：“等一个人来。”

云在天只有听着，只有叹息。

花满天道：“那等什么？”

马空群声音已哽咽，道：“他本不该死的，但现在却已死了。”

马空群道：“没有。”

云在天恨恨道：“一定是傅红雪杀了他。”

花满天道：“堂主还有吩咐？”

马空群咬着牙，点了点头，道：“我对不起他，我本该听他的话，先将那些人杀了的。”

马空群道：“等一等。”

云在天道：“现在……”

他忽然站起来，道：“派出去巡逻的第一队人，大半是我属下，我得去替他们料理后事。”

马空群黯然道：“现在已太迟了，太迟了……”

但没有表情却往往是种很奇怪的表情。

云在天道：“但我们却更不能放过傅红雪，我们一定要为他复仇。”

花满天垂首看着面前剩下的半碗粥，既没有开口，也没有表情。

马空群道：“当然要复仇，只不过……”

他凝视着云在天和花满天，又道：“幸好阳光总是会照进来的，迟早总是会照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