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浪子 第三章 刀断刃,人断肠 (第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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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明珠忽然大笑,仰面笑道:“好,问得好!”
云在天动容道:“谁?”
公孙断手握着金杯,杯中酒渐渐溢出,流在他黝黑坚硬如钢的手掌上。金杯已被他铁掌捏扁。
云在天沉吟着,还想再问,突听车门外“笃、笃、笃”响了三声,竟像是有人在敲门。
突然间,金杯飞起,银光一闪。
叶开笑道:“我本就是个四海为家的浪子,阁下若能看出我的来历,那才是怪事。”
扭曲变形的金杯,“叮、叮、叮”,落在脚下,酒杯被这一刀削成三截。弯刀仍如亮银般闪着光。
云在天目光闪动,道:“阁下年纪轻轻,可是非但见识超人,而且江湖中各门各派的武功,阁下似乎都能如数家珍,在下却直到现在,还看不出阁下的一点来历,岂非惭愧得很。”
慕容明珠的大笑似也被这一刀砍断。偌大的厅堂中,死寂无声。
叶开道:“这种功夫若还觉得惭愧,在下就真该跳车自尽了。”
公孙断铁掌轻抚着刀锋,虎视眈眈,盯着傅红雪,一字字道:“你若有这样的刀,也可带进来。”
云在天勉强笑道:“惭愧得很。”
傅红雪道:“我没有。”
叶开悠然说道:“我的眼力虽不好,但‘推窗望月飞云式’、‘一鹤冲天观云式’、‘八步赶蝉追云式’,这种武林罕见的轻功绝技,倒还是认得出来的。”
公孙断冷笑道:“你这柄是什么刀?”
白衣人悚然动容,但瞬即又仰面而笑,道:“云某远避江湖十余年,想不到阁下竟一眼认了出来,当真是好眼力!”
傅红雪道:“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柄刀不是用来砍酒杯的。”
叶开眨眨眼,微笑道:“‘烟中飞鹤’云在天的轻功三绝技,岂非也同样无人能及。”
他要抬起头,才能看见公孙断那粗糙坚毅,如岩石雕成的脸。
白衣人大笑,道:“阁下果然是心胸开朗,非常人能及。”
现在他已抬起头,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就转过身,目光中充满了轻蔑与不屑,左脚先迈出一步,右脚跟着慢慢地拖过去。
叶开拍了拍身子,笑道:“你看,我既没有带刀,肠子只怕也早已被酒泡烂了;何况我流浪天涯,四海为家,根本就没有故乡,三老板若真的要将我留在万马堂,我正是求之不得。”
公孙断突然大喝:“你要走?”
白衣人道:“哦?”
傅红雪头也不回,淡淡道,“我也不是来看人砍酒杯的。”
叶开淡淡一笑,道:“无论他唱的是真是假,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听不听都无妨。”
公孙断厉声道:“你既然来了,就得留下你的刀;要走,也得留下刀来才能走!”
白衣人拉开车门跨进车厢,勉强笑道:“这也不知是哪个疯子在胡喊乱唱,阁下千万莫要听他的。”
傅红雪停下脚步,还未干透的衣衫下,突然有一条条肌肉凸起。
他半眯着眼睛,面带着微笑,仿佛对这歌曲很欣赏。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地问道:“这话是谁说的?”
“……一入万马堂,刀断刃,人断肠,休想回故乡……”
公孙断道:“我这柄刀!”
叶开还是懒洋洋地斜倚在车厢里,手敲着车窗,曼声低诵。
傅红雪道:“我这柄刀说的却不一样。”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身子倒蹿,又七八个起落,已回到停车处。
公孙断衣衫的肌肉也已绷紧,厉声道:“它说的是什么?”
白衣人冷笑道:“好,只要你已到了这里,看你能躲到几时。”
傅红雪一字字道:“有刀就有人,有人就有刀。”
看不见人,也听不见回应。
公孙断道:“我若一定要留下你的刀又如何?”
风卷着荒草,如浪涛汹涌起伏。
傅红雪道:“刀在这里,人也在这里!”
这两句话说完,白衣人又已掠出十余丈,已掠入道旁将枯未枯的荒草中。
公孙断喝道:“好,很好!”
声音虽低沉,但中气充足,一个字一个字都被传送到远方。
喝声中,刀光又已如银虹般飞出,急削傅红雪握刀的手。
白衣人沉声喝道:“朋友既然有意寻衅,何不现身一见?”
傅红雪的人未转身,刀未出鞘,手也没有动。
风在呼啸。
眼见这一刀已将削断他的手腕,突听一人大喝:“住手!”
只剩下歌声的余韵,仿佛还缥缈在夜风里。
刀光立刻硬生生顿住,刀锋距离傅红雪的手腕已不及五寸。他的手仍然稳如磐石,纹风不动。
荒野寂寂,夜色中迷漫着黄沙,哪里看得见半条人影?
公孙断盯着他的这双手,额上一粒粒汗珠沁出,如黄豆般滚落。
白衣人掠出三丈,足尖点地,一鹤冲天,身子孤烟般冲天拔起。
他的刀挥出时,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叫他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