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浪子 第四十二章 绝路绝刀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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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开忍不住问:“我在生你的气,你反而笑?”
叶开笑了,笑得也很凄凉,道:“我只记得那天晚上陪我喝酒的不是你。”
女人的心事,的确是费人猜疑。
沈三娘凄然道:“你一定想不到我还记得吧,那天晚上你……”
丁灵琳垂着颈,道:“就因为你生我的气,所以我才开心。”
他想不到沈三娘直到现在还记得。
叶开更不懂:“为什么开心?”
这本是那天晚上,他在那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中,看到沈三娘时,随口唱出来的。
丁灵琳道:“因为……因为你若不喜欢我,又怎么会为我气成这样子?”
叶开当然记得。
叶开也笑了。
她笑得更凄凉了,轻轻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这歌?”
但笑得却还是没有平时那么开朗,笑容中竟仿佛带着很深的忧虑。
“天皇皇,地皇皇。人如玉,玉生香,万马堂中沈三娘……”
丁灵琳却看不见,因为她整个人都已依偎在他怀里,无论有多少人在旁边看着,她不在乎,她从不想掩饰自己对叶开的感情。
她呻吟着,忽然曼声而吟:
傅红雪看着他们,忽然转过身,走下山去。
她本来实在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看见叶开,但是看见了他,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泉水从山上流下来,阻住了他的路,可是他却没有看见。
沈三娘笑了,笑得说不出的悲哀凄凉。
他笔直地走过去,走在水里,冰冷的水淹没了他的腿。可是他没有感觉。
他冲过来,抱起这女人,突然失声而呼道:“沈三娘!”
叶开在后面呼唤:“等一等,我们一起走,一起去找马空群。”
人还活着,还在喘息。
他也没有听见。他走得很慢,却绝不回头。
他当然也看见了这女人背上的刀。
叶开目送着他瘦削孤独的背影,忍不住叹息,道:“他真的变了,不但变得更孤独,而且很消沉,再这样下去,我只担心……”
叶开从林中走出来的时候,也没看见第二个人——只看见了一个女人倒在泉水旁。
他没有说下去,他不忍说下去。
然后她就忽然发现,用脚踩着她背脊的那个人,已忽然无踪无影。
沈三娘却忽然问:“他怎么会变的?”
她忽然想起这个人是谁,她的心跳立刻加快。
叶开黯然道:“他亲眼看着一个他唯一真心相爱的女孩子,死在他面前,却救不了她。”
这声音沈三娘也没有听过,但是那男人的笑声却很熟悉。
沈三娘道:“翠浓?”
那少女又大声道:“你笑什么?我告诉你,千万不要小看了女人的预感,那有时的确比诸葛亮算的卦还要灵。”
叶开道:“不错,翠浓。”
有个男人笑了。
沈三娘眼睛里忽然又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过了很久,才轻轻叹息,道:“我实在想不到他竟会真的爱上了翠浓!”
一个很好听的少女声音在说:“我知道他一定是从这条路走的,我有预感。”
叶开道:“你是不是认为翠浓不值得他爱?”
忽然间,山林那边传来了一阵清悦的铃声。
沈三娘没有回答,她没法子回答。
沈三娘道:“我……我……”
叶开笑了笑,笑得很悲伤,缓缓道:“只可惜这世上却偏偏有很多人要爱上他本不该爱的人,这本就是人类最大的悲哀和痛苦。”
这人道:“我现在再问你一句,你知不知道?”
沈三娘终于也忍不住黯然叹息,喃喃道:“这是为了什么?又有谁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但他说的话,做的事,却比野兽还凶暴残忍。
人类的情感,本就是最难捉摸的,本就没有人能控制得住。
这人说话的声音温柔而斯文,本该是个很有教养的年轻人。
也正因如此,所以人类才有悲哀,才有痛苦。
沈三娘全身都已冰冷。
叶开看着沈三娘,眼睛里也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缓缓道:“无论谁受了傅红雪那样的打击,都难免会跟他一样,一天天消沉下去的,只不过,这世上也许还有一个人能救得了他。”
他微笑着,又道:“有的男人并不挑剔,残废的女人他们也一样要的。”
沈三娘道:“谁?”
这人悠然道:“你只要再说一句‘不知道’,我就剥光你的衣服,先用用你,然后再挑断你的脚筋,把你卖到山下的土婊馆去。”
叶开道:“你。”
沈三娘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沈三娘沉默着,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所以我不能死,我的确还有很多事要做……”
这人的手,从地上提起了那大包袱,道:“这包袱虽不小,但万马堂的财产却绝不止这些,你们临走时,把那些财产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有很多人都不能死,却偏偏还是死了。
沈三娘道:“你要我说什么?”
生、老、病、死,本就全都不是人类自己所能主宰的。这也正是人类永恒的悲哀和痛苦。
这人道:“那就得看你,只要你肯说实话,我就可以让你死得舒服些。”
马空群关起房门,上好闩,然后他就倒了下去,倒在床上,木板床又冰又硬,就像是棺材一样。
沈三娘挣扎着,颤声道:“你……你难道还想折磨我?”
屋子里也阴暗潮湿如坟墓。只不过他总算还活着,无论如何,活着总比死了的好。
“你现在还没有死,所以我不妨告诉你,有时死了反而比活着舒服,但却要死得快,若是慢慢地死,那种痛苦就很难忍受了。”
老人为什么总是要比年轻人怕死?其实他的生命明明已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却反而偏偏愈是要留恋。
“……”
他年轻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死是件可怕的事。
这人又道:“我若是个女人,若是跟了马空群这种男人,我也绝不想再活下去,只不过……死,也有很多种死法的。”
床单上有种发了霉的味道,仿佛还带着马粪的臭气,他忽然觉得要呕吐。
沈三娘咬着牙,连她自己都不能不承认,刚才她心里的确有这种感觉。
其实他本就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他出生的那间屋子,几乎比这里还要臭。
这人道:“因为我觉得你活着反正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还是死了的好!”
等到他开始闯荡江湖时,为了逃避仇家的追踪,他甚至真的在马粪堆里躲藏过两天一夜。
沈三娘用尽全身力气,嘶声道:“那么你为什么要害我?”
有一次同白家兄弟在长白山中遇伏,被三帮采参客围剿,逃窜入荒山时,他们甚至喝过自己的尿。
但这个人的脚却已踏在她背上,冷冷地笑着道:“你若是想看看我,那也没有关系,因为你反正也认不出我是什么人的,你以前根本就没有见过我。”
这种艰苦的日子,现在他虽然已不习惯,却还是可以忍受。
沈三娘咬着牙,挣扎着,想翻过身去看这个人一眼,她至少总应该有权看看用刀杀她的究竟是什么人?
他要呕吐,并不是因为这臭气,而是因为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耻。
果然是这个人下的毒手。
一个男人看着自己的女人在面前倒下去时,无论如何都不该逃的。
“你虽然是死在我手上的,但却应该恨他,因为他比我更对不起你。”
可是他当时实在太恐惧,因为他以前也看过那种同样的刀。
就是这个人从背后暗算她的?
刀锋薄而锋利,才三寸七分长,但却已无疑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一种刀。
听声音,这是个很年轻的男人,是个陌生的男人。
“这就是小李飞刀。”
“想不到马空群竟是这么样一个男人,就算他不能替你报仇,至少也该照顾照顾你的,可是他却逃得比狗还快。”
白天羽手里拿着这么样一柄刀,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
就在这时,她听见一个人的脚步声,也听见了这人的叹息声。
“你们来看看,这就是小李飞刀!是小李探花亲手送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