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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是唯一价廉而有效的可以对抗人间疾苦的方法,它是俘虏的自由,病人的健康,乞丐的财富,极寒中的暖阳。我坚持医学,不仅源于热爱,更是想给更多盲人希望,让那些对我心怀期待的人看到——还有人在为他们而努力。
第一次接触盲人还是我童年的时候,那时我们住的都是平房,所以左邻右舍来往亲密。一次,邻居从外面请来一个算命大师给她算命,我们好奇便跑去观看。那个算命大师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长袍,戴着一副黑框墨镜,脖子上还挂着一串长长的佛珠,清瘦苍白,整个模样甚是神秘莫测。
小伙伴悄声告诉我说他是个瞎子,会五行八卦,还会请神捉鬼。我们自然被吓到了,悄悄地挤在一边偷看他的一举一动。大师先是问询了邻居大娘的生辰八字、房屋摆设等问题,后来又用他瘦骨嶙峋的手在大娘的头上、脸上、身上一点点捏下去,边捏边念念有词,大概说的是大娘的命格气数之类。我们看了半晌也看不太懂,便又散了。
那时,盲人在我脑海中的概念就是一个神秘的族群,他们因为眼盲便具有不可言说的神秘本领,生活中难以见到他们,也许他们就像武侠小说中描写的一样,是一个神秘教派,修炼某一种神学,居住在某个山里或者寺庙中。母亲却笑着拍我的头,说盲人和我们普通人一样,他们很可怜的。
我对母亲的话半信半疑,便私下拿块黑布蒙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在房间里摸索,竖起耳朵听一切声音,用手去触摸我面前的东西,才发觉没有眼睛真的太可怕了,哪里都去不了,什么也看不到,不敢想象如果一辈子都是这样会有多么绝望。
真正接触盲人是在我学医后,那时我才知道我国有五百多万低视力人群,其中全盲占20%左右,盲童有十多万人。这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只是他们常常深居简出,像海底的沙粒沉没在社会里,大家平时很难接触到他们。
大量的盲人是老年人,由于一些慢性病并发症引发的眼睛病变,比如老年黄斑变性、糖尿病视网膜病变、视网膜静脉阻塞等。也有一些由意外导致失明的普通人,还有一些由病毒感染引发的眼睛感染,如艾滋病、白血病骨髓移植术后等。
可能在很多人眼中,他们非常不幸,但在我真正接触他们以后,才发现他们远比我们想的乐观。对于很多患者来说,眼盲不过是他们挣扎在生死边缘的众多痛苦中的一部分,在求生的本能下,他们比我们健康的人更加珍惜生命。受眼睛的影响,他们接收到的信息远比常人少得多,社会的竞争、人的欲望、情爱的捆绑等对他们来说也远没有常人复杂,所以他们想得简单,活得也简单。
快乐很简单,但要做到简单却很难,盲人比我们更加容易做到简单。
最不幸的,莫过于意外失明的人,世界在一夜之间变成黑暗,从曾经拥有到骤然失去的绝望,这中间的苦楚也只有亲历者才能体会。之前有一位安徽的患者,放爆竹炸伤了眼睛,曾经一切习以为常的事情在失明后都变得那么奢侈,他变得不愿说话,不愿出门,不愿见人,在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又重新找到继续活下去的力量,开始计划自己作为盲人的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