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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每个俘虏都有自己的消遣。但我们有共同的事做:睡觉。衰老与监禁传授同样的道理:睡眠会消灭时间。葡萄牙人口中的“加扎之狮”在我身旁打鼾。这个称号肯定了他作为国王的尊荣。对于狮子,欧洲人会赋予三种归宿中的一种:或猎杀,或关进动物园,或在马戏团驯养。加扎国王则集这些归宿于一身。
日子过得平淡无奇,直到一个灰暗的下午,要塞的医生前来察看。有人向他说起恩昆昆哈内的胸口痛和发热的症状。病人接受听诊时,达邦狄王妃宣布了她的诊断:国王胸中有一只鸟。夜里能听到那只鸟的叫声。是<i>希柯瓦</i>,一只猫头鹰,达邦狄说。得把它赶走,王妃表示。医生摇摇头。是病,是胸膜炎,他以权威的口气宣布。
第二天,他们用担架抬走了恩昆昆哈内。戈迪多随父亲同行,充当翻译。女人尖利的哭声混入车子载国王去医院时的鸣笛声。众王妃哀恸不已。她们无法在异乡和丈夫告别。她们要来刀片,剃掉了头发,要等丈夫回来才再留起头发。夜里,达邦狄不再抱我。国王不在时,她不能碰我。我不纯洁,她解释道。我身上带着个混血儿。
从医院回来,恩昆昆哈内身上有了健康,头脑中有了打算。在病房时,他儿子戈迪多听到些谈话,得知了一件让卢西塔尼亚宫廷上下夜不能寐的事:阿尔瓦罗·安德烈亚的报告。沙伊米特盛举的另一个版本是颗正待爆发的炸弹。共和派迫切地想要传开这份文件。王朝的英雄事迹面临被粉碎的危险。
恩昆昆哈内要求面见要塞司令。他要和狱方谈判:他会为莫西尼奥的说法作证,只要为他提供更好的监禁条件作为交换。这要求见了效:第二天,我们住进两个大房间,通风良好,还备了换洗衣物。此外,我们早上还能待在外面的院子里。当天,我在草地上舒展身子,撩起外衣,让阳光温暖我的肚子。我的孩子得知道他来自另一片土地,那里满是热与光。
阳光不仅是馈赠。我已不再做祷告,而把阳光当作良药。每天早上我都在院子里舒展身子躺下,双脚向南,脚趾触碰故乡的村庄,躺到皮肤开始烧灼。我渐渐喜欢上里斯本和它清澈蔚蓝的早上。会有人只为天空就爱上一片土地吗?
在被阳光照亮的时间里,我想着故乡的女人。我得出结论:如果说这座要塞里有王后,那就是我。同行的这些女人,和在我们国家生活的穷人所差无几。要不是离开了村子,我就是几百年来走进丛林又背着干柴回家的那些女人中的一个。那是她们自从学会走路就背上的责任。她们的双臂比身体其他部位长得更快,是为了更好地侍候男人。表面上,她们是为家庭操劳。但不止于此:她们是在积攒点燃世界的柴火。将有一日,我家乡的女孩会走进学校,手上拿起书本。在里斯本那些阳光灿烂的早上,我这样梦想。
过了几天,他们给我安排了单独的房间。我还以为是优待,但其实是惩罚。我在那里接受了要塞司令的接见。他指令明确:我要从俘虏嘴里套出情报,再汇报情报的内容和来源。恩昆昆哈内和齐沙沙是秘密的所有者。葡萄牙人确信,虽然身在远方,这些俘虏还在指挥莫桑比克的抵抗行动。这个想法也许过于强调阴谋,但战争确实没有随加扎国王被监禁而结束,马普托和马古德附近出现了新的叛乱中心。
这些消息是葡萄牙政治宣传的绊脚石。如果说这对葡萄牙人来说是坏消息,那么于我就是真切的灾难:每天夜里我都从翻译变成告密者。我没有选择:要么揭发我的族人,要么分娩后就被送回莫桑比克。我将独自远行,失去孩子,失去热尔马诺,也失去我的梦。
我最终编造了事实,来满足监禁我的人。假与真之间仅有的区别在于说服与否。于是每晚都有书记员记下臆想的密谋。最糟糕的是,我渐渐在那些虚假的检举中创造出乐趣。
直到从加扎传来消息:有人杀了马吉瓜内,那个变成了鸟的战士。他们谋杀了那个维持了恩昆昆哈内王国最后一点火星的人,斩下了他的首级。他的死必须有见证:他的头颅被用铁矛挑起,挨个村子示众。数日以后,头颅上爬满苍蝇,腐烂得面目难辨。人们看见就低头跑开。他们不必见证。他们用葡萄牙人不知道的方式了解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