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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不出像谁。人间没有这样的了,天上吧,月亮照临尘世,月亮化为人身,应该就是这样的。
但其实此刻的盛宁实在算不得好看,何止不好看,用枯槁来形容都不为过。人已极单薄,纸片一样,惨白的面庞毫无生气,唇也微微泛青。他姐姐在他苏醒前刚刚离开,还是来一次就哭一次,她听说,弟弟遭受的这些创伤都是不可逆的,他这辈子可能都是个病秧子了。
“你虽然脱离了危险,但还不能进食,每天还要挂这些抗炎和营养神经的药,”女孩们还未离开,一位护士小姐就拿着吊瓶走了进来,她惊讶地问,“怎么不拉窗帘呀,太阳这么好。”
说着,她就“哗啦”一声拉开了窗帘——阳光像瀑布一样泻了进来,灰冷的病房登时大亮,所有的阴影都无所遁形。
这是几个月来最好的一个晴天。这些年洸州拆拆建建、建建拆拆,空气中始终尘灰弥漫,已经久未看见这么一片澄净湛蓝的天空了。隔着亮铮铮的玻璃窗,几只色彩鲜艳的蝴蝶——甚至还有一种极其珍贵罕见的金裳凤蝶,不等春天还报,便在初冬的阳光中恣肆飞舞,昭示着一种不肯屈就的生命尊严与活力。
蒋贺之与盛宁久久没有再出一声,只在阳光下对视了一眼,便跟生还于一场恶仗似的,都垂首笑红了一双眼睛。
女孩们一见如故,共同的悲惨遭遇令她们相怜相惜,没聊几句就三三两两地抱在了一起,同哭同笑的。
这十一个女孩中同样有不少是孩子。她们当中有人说自己原本成绩拔尖,遭遇那件事后就一落千丈了,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在高考前赶上来。她们依然羞于启齿,只把那场噩梦称为“那件事”。
蒋贺之偶或跟女孩们聊两句,而盛宁只是跟着轻轻点头。他还没有力气说很多话,刚才询问案情的那几句话已令他筋疲力尽了。
陪高雪卉同来的还有她的母亲。一个老实巴交的村里人,见病房里人多了起来,她就有点担心,会不会被人发现跟这起卖淫大案扯上干系,会不会影响女儿的名声,又害她这个当妈的被人戳脊梁骨。
于是她拉起女儿的手,跟她说,好了,人也看过了,可以走了。
女孩们都不舍得离开病房,尤其是十三岁的高雪卉,哭得最是厉害,即使被母亲硬拽着往门外走,还频频回头张望。
这些女孩或囿于人言可畏,或遭到家长阻止,大多拒绝出庭作证。但对盛宁来说,阿德判12年还是15年,其实没有区别。
“我、我以后……”小小的肩膀摇摇晃晃,高雪卉努力忍住眼泪,一抽一抽地说,“我以后再来看你……”
高母闻言立即瞪起眼睛,露出一点点惊骇的避瘟似的表情。
“都不用再来看我了……”见女孩们红着眼圈迟迟未走,病床上的盛宁终于摇了摇头,缓缓道,“我想……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他说话声音很轻,带点艰难开口的哑,每个字都像是从这副快熬干了的骨架里挤出来的。
但他一直望着她们。望着这一张张鹅蛋脸、桃子脸或方圆脸,憔悴极了的脸上竟浮起一丝笑,那么柔和美,那么由衷和安慰。他轻轻地、满含祝福地对这些女孩说:“向前走吧,去看看太阳。”
第47章 唇枪-长留街往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