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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没有?茫茫大海,逃都没地儿逃去,我们瓮中捉鳖总比你们无的放矢强吧。”这条贼蛇没一点一般犯罪分子面对审讯时的戒心与紧张,相反漫不经心的小动作很多,一会儿揉鼻子,一会儿耸肩膀,他说,“我的货船上备着麻绳、电击枪还有麻醉剂,从这儿到胡志明港三天半的航程,这期间,就等那一男一女放松戒备的时候把舱房一锁,把吸入式麻醉剂透过通风口往里一灌——你们去搜搜就一清二楚了。”
抓捕蛇头的行动过于顺利,已令蒋贺之隐隐不安,这话一出更叫他如坐针毡,一时都不知该怎么问下去了。
尽管其他队员来报,确实从货船上搜出了这些东西,但窦涛还是不信,继续审问道:“可追逃是我们公安的职责,检察院何必多此一举去找你们?”
“这我哪儿知道啊,你们找那检察官问去啊!不过听四爷的意思,那位检察官要么是嫌你们警察内部‘鬼’太多,要么是嫌你们办事能力不行,没本事抓活口。”说着,阿佘相当无礼地摊了摊手,揶揄道,“看看,果然没抓到活口吧。唉,说是人民警察为人民,可这粤地的警察有多黑,咱们心里都有数。”
“哪里黑了?谁跟你咱们?谁跟你有数?”话虽没错,但听着叫同为警察的窦涛很不舒服。
“你说四爷,胡石银?”蒋贺之一直忐忑得默不作声,眉头也敛得紧,听见胡石银的名讳才追问道,“胡石银令你们协助捉拿两个犯罪嫌疑人,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为什么要插手?”
“这我哪儿知道啊,你们找四爷问去啊!”对于关键信息,这条贼蛇是一问三不知,只会用一句话搪塞。见两位刑警面色凝重,似信非信,他又摇头晃脑地说下去,“反正既是四爷来找我,我就顺水推舟帮他这个忙,拿着那对鸳鸯逃犯的照片交待手下注意,果然没两天那个男的就找上了门……警察叔叔,我可真是好公民呐,你们不给我送锦旗就算了,怎么还把我关起来了?”
其他被抓的小弟也如是说。
“听他胡说八道!”这通胡话,窦涛自然一点没信。走出讯问室,他转头望向蒋贺之,“贺之,现在有个棘手问题,现有的证据只能指控沈司鸿,不足以指控盛艺,省厅那边已经把嫌犯双双暴毙的情况归咎于我们擅自行动,如果盛家跑来追究,说逼死了他家女儿,多少会有点麻烦……”他的言外之意是,希望蒋队长能凭借与盛处长的那点“交情”,把事儿给平了。
蒋贺之没有说话。
“这种人蛇贩子最狡猾,为了脱罪什么谎话都说得出,”看出对方已张惶到面色骤白、呼吸骤止,窦涛便又试着安慰一句,“兴许早就口把口串好了供词,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很快就见了分晓。因为阿佘口中的那位“太平处长”本人来了。作为死者盛艺的近亲属,他是接到通知来市局法医尸检中心认领遗体的。
盛宁有些憔悴。那日在姐姐的婚房里醒来后他就粒米未进,也再没合过眼睛。
刑警牛小川将盛宁引进了法医解剖室,一边侧着头小心地观摩他的脸色,一边向他解释道,嫌犯沈某持枪械疯狂拒捕,与警方交火中致一名特警与一名刑警重伤,为避免其持续暴力拒捕威胁到无辜群众的生命安全,只得开枪将其击毙,整个过程符合执法程序,属正当行使职权。
盛宁默不作声。走进茫茫一片白的解剖室,面对一张冷冰冰的停尸台,他曾在这里认领过战友项北,如今又来认领自己的姐姐。
姐姐可真美啊。
即使死亡已令她的皮肤褪成了一种惨烈的白,还微微透着霉旧的藓绿色,即使她的太阳穴处有个黑幽幽又血淋淋的洞口,但她的骨相依旧无懈,眉眼依旧无瑕,一旁的牛小川一会儿低头看看姐姐,一会儿抬眼瞥瞥弟弟,他不禁感慨,女娲也太偏心了,别人都是她随手甩下的泥点子,独独这么一张与众悬殊的脸,她还一捏捏了俩!
盛艺的左手还紧紧攥着那朵早被鲜血染红了的纸玫瑰,五根葱白似的纤长手指,怎么也掰不开。法医解释说,这叫尸僵,过几天就能完全缓解。
但盛宁知道不是。姐姐一生身不由己,为妈妈,为弟弟,还没为自己真正抓住过什么东西呢。
“杀人嫌犯沈某因开枪拒捕被警方击毙,其女友盛某饮弹自尽,二人均当场死亡。经法医初步检查,已确认二人的死因,遗体无继续留存的必要,现通知家属将其领回处理——盛检,如果你对你姐姐的死因没有异议,麻烦在这份死因证明上签字确认,如果你还有异议,也可以申请重新启动尸检程序。”牛小川向盛宁阐述了相关规定,但担心重新尸检惹来麻烦,又急急忙忙地补上一句,“沈司鸿的家人已经签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