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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贺之本想多抱盛宁一会儿,他的情感与理智在激烈交锋,最后还是前者败下阵来。他掸净一张脸,推开怀中人,用一种责怪的、不耐烦的口吻说:“你就不能小心点吗?”
“你就不能不抱我吗?”盛宁反击得很快。垂了垂眸,竟有点委屈地轻声抱怨,“我又不是故意的。”
“炸山之后,山体滑坡发生过好几次了,”前方三个人也毫发无损,燕子吓得够呛,不停拍着自己瘪瘪的胸膛,“虽然程度很轻,但炸山之前从来没有过。”
蒋贺之似乎铁了心要跟这人撇清干系了,连他周遭的空气都令他烦躁。伞已丢了,他拒绝再与盛宁同行,两手插兜,顾自低头疾迈两步,只留一个挺拔的背影给身后的人。
检查完了稻田的受灾情况,盛宁吩咐叶远开车送老教授回到市里去,他自己则跟蒋贺之、燕子一起再跑了一趟金乌山粮站。
随着2006年全国取消了农业税,粮站上收,粮食收购也允许私营化,无论是收购、储存还是销售都有较高的自主性。金乌山粮站如今隶属于华粮集团,当地农民仍循旧例叫它“金乌山粮站”,但讲究点说,它的全称应该是“华粮洸州直属库有限公司莲华分公司”。
远远的,就能看见几栋蓝顶白墙的平房。三人来到库区大门口,雨已经停了,但能看见大门内外积水严重,都快汇成一片小湖泊了。这样了还没人管,可见这地方的管理相当松懈。果然,他们径自闯进大门,也没见一个门卫阻拦。
待人到了其中一个粮仓门口,才有一行人急匆匆地赶来,听燕子对为首一个戴着眼镜、长相斯文的男人喊了一声:“嗨,荣站长,好久不见!”这个男人以前叫“站长”,如今叫“轮换购销科科长”。他比盛宁略矮一些,比蒋贺之就矮得多了,他不胖不瘦,不俊不丑,一笑就露出两排略显参差的牙。
“这是储粮的条件吗?”库门下面也汇聚了一片汪洋,盛宁直直盯着荣家励,“你们这里谁说了算?把库门打开,我要检查。”
一听检查二字,跟着荣家励的那些工作人员明显慌了神,而众人脸上的不自然表情也巨细靡遗地落进了两位司法人员的眼中。他们互相看了一眼。
“密封仓,什么天气都不用担心。”倒是这位荣科长不慌不忙,他认识燕子,但不认得眼前这两张出色的男性面孔,只认得他们的制服。“两位领导这是从哪儿来的?”停顿一下,他推了推圆钝鼻梁上的眼镜,以更强硬的语气说,“我们不归地方管辖,地方公安和检察都无权直接要求我们打开粮仓的仓门。”
盛宁朝蒋贺之投去一眼,还未开口,这个男人貌似已心有灵犀地洞察了他的想法,他挺身一步道:“赶紧把仓门打开,接到匿名群众举报,你们公司有人涉嫌利用粮仓藏毒。”
众人显而易见地更慌了。公安不能擅查这儿的粮,但能缉毒。
“不能随便打开仓门,”氮气储粮技术还未推广于全国,莲华分库还是传统的储粮方法。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还是这位荣科长挺先站出来,以一种专家的口吻继续阻挠检查,“储粮环境必须保持干燥,雨天的空气太潮湿了,如果贸然打开库门,让粮食发潮生虫,影响了品质,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你们库现存多少稻谷?”蒋贺之问。
“3000吨。”荣科长心道,问这个干嘛?
“如果因开仓门导致粮食霉变,”蒋贺之挑一挑眉,相当无所谓地说,“我就把这儿的粮全买了。”
如果不能现场拿赃,后续的事儿就说不清了。盛宁本来还对两方僵持的这个情况感到担忧,听到这里便实在忍不住地笑了一下,身份不是那个身份了,豪横任性却一如既往。
荣家励不动,其他粮站工作人员也不动。谁都知道这门一开必出大乱子,他们正用残余不多的智慧想办法。但显然,唯一想到的法子就是死也不能开门。
蒋贺之不再与这些人废话。他借了一位女工作人员脖子上的丝巾,在手上缠绕几下,一拳就将粮仓门外放置消防斧外的玻璃罩击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