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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公主府之时已近酉时,暮色昏黄,寒风萧瑟,众人乘着马车出丰乐坊,往岳府所在的永达坊而去。
郭淑妤和姜离同乘一辆马车,走在半路,郭淑妤苦涩道:“本来早上我就想请姑娘帮忙的,但一来伯母的病是旧疾,多半治不好,二来,姑娘医术高明,身份也贵重,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给她人治病,我便未敢开口。”
姜离摇头,“医家行医,不分高低贵贱,何况岳夫人本也是官宦人家。”
郭淑妤叹气道:“哪里还是什么官宦人家,岳家祖上书香门第,到了伯父这一代,却是都从商去了,幸而伯父学问好,靠着自己中了进士,这才得了官身,伯父到户部度支司郎中之位已是不易,但再往后熬一熬,还是有机会升的,可没想到盈秋出事对他打击太大,他一病不起,未挺得过去岁严冬,可叹他和伯母鹣鲽情深,只有盈秋一个女儿,他二人相继离世,最苦最难的变成了伯母,而岳家那些旁支,早些年靠着伯父在户部当值个个巴结讨好,到了如今只剩伯母一个寡妇,便纷纷换了嘴脸。”
姜离听得眉目森严起来,马车疾行两刻钟后至岳府门外,九思上前叫门,等了片刻,才等来个小丫头打开了门。
这时已是暮色初临,别家府内一片灯火通明,岳府却是黑洞洞的,小丫头开了条门缝戒备地朝外看,郭淑妤上前道:“香芹,伯母可歇下了?”
小丫头十二三岁,见来人多吓了一跳,看到郭淑妤后才露出笑脸,“原来是郭姑娘!快请快请,夫人这会儿在念经呢,还没睡下。”
郭淑妤走在前带路,只香芹手中一盏油灯照亮,一路往北入了第三进,才见上房内点着昏暗的灯火,郭淑妤一看便道:“怎么这样暗?伯母的眼睛已经很模糊了,晚上越暗眼睛坏的越快……”
香芹一路小跑,“奴婢这就点灯,夫人,郭姑娘来了,还带了她的朋友。”
屋内渐渐亮堂起来,郭淑妤示意姜离和裴晏一起进门,九思几人留在外候着,甫一进门,便见一个鬓发花白的紫衣妇人走了出来,按岳盈秋的年岁推算,她年纪应是四十上下,可一眼看去,除了满头青丝花白之外,她背脊佝偻,容颜枯槁,又因眼疾,眼睛微眯起,走路之时拄拐摸索前行,好似个年过花甲眼神不佳的老妪。
“淑妤来了”
“伯母,是我,我来看看您。”郭淑妤一把扶住她,往敞椅走去,又道:“我还带了一位做大夫的朋友来,让她替您看看眼睛。”
岳夫人被扶着落座,又眯眼看像几人轮廓,语声热络道:“香芹快去沏茶,别怠慢了客人,让几位见笑了,我这眼睛与瞎了无异,实在是照顾不周,请你们当做自己家一样,坐,快坐下说话……”
姜离与裴晏在下手位落座,姜离道:“夫人不必客气,是我们叨扰了。”
郭淑妤始终握着岳夫人的手,这时开门见山道:“伯母,今日来我们还有一件时要问,不知您记不记得,今岁过年那会儿,湘儿不是也来看您吗?当时还问您盈秋的簪子是什么样子,您记不记得她当时是怎么问的?”
岳夫人有些奇怪,“湘儿,湘儿许久没来了,她当时问了,我记得,她问盈秋的簪子是何质地,我说是羊脂白玉,又问簪子除了玉兔拜月是否还有桂花,我说是,她又问有几朵桂花,盈秋那簪子是我给她打的,我自然记得,是五朵,五朵桂花托底,湘儿又问,说那簪身上雕刻了什么纹路,我说是枫叶纹,当时湘儿好像说、说她想去荣宝斋打一对相似的?还是在荣宝斋看到了一对相似的,这我记不清了。”
郭淑妤看向裴晏,便见裴晏面色已变凝重,就算是挚友,岳盈秋已死,孟湘没道理去打一副一模一样的,而若是孟湘看到了相似的,为何来问的如此细致?就不怕触到岳夫人的伤心处?除非,孟湘真的看到了和岳盈秋所戴一模一样的簪子,不得不问!
裴晏忙问:“敢问夫人,簪子在何处打造?可有一模一样的簪子卖?”
岳夫人缓缓摇头,“没有一模一样的,盈秋属兔,生在五月初五,我这才求了荣宝斋的师父在簪子底雕刻五朵桂花,那五朵桂花极难雕,为此还废了一块好玉,若是别人家,即便再如何富贵也不会专门求五五之数,而那枫叶纹也少见,也是为了合一个‘秋’字,哪能找到那一模一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