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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沈希仪平静道:“古语有云,‘竭泽而渔,则明年无鱼;焚林而田,则明年无兽’,凡事总要留有三分余地,才是长久之计。微臣斗胆,恳请公主殿下三思。”
华瑶比她更平静:“你去外面打听打听,我在雍城的那几个月,可是把雍城治理得井井有条。沈希仪,你必须明白一个道理,深谋远虑是一件好事,疑神疑鬼就是一件坏事。”
沈希仪默不作声。她觉得自己的心乱如麻。
华瑶朝她伸出一只手:“你应该把库房的钥匙交给我。”
沈希仪仍有千般不肯,万般不甘。她为官数年,游走于朝局之外,周旋于党派之间,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攒下了价值十多万银两的库存,如今却要全部交给华瑶,任凭华瑶消耗殆尽,她如何忍得下这口气?她宁愿为华瑶去死,也不愿看到彭台县一贫如洗。
沈希仪纹丝不动,好似一具无知无觉的石像。
华瑶佯装恼怒:“好,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我没给你机会。冒犯皇族是死罪,你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与其留在世上煎熬,饱受刑罚之苦,倒不如一死了之,早点投胎去吧。”
沈希仪伏地叩首,仿佛认命一般。她从唇齿间吐出几个苦涩的字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华瑶端起茶几上的一碗黑色汤药,亲手递到沈希仪的眼前,命令她一口气喝完。她反问道:“是毒药吗?”
华瑶不自觉地流露出恶劣的本性:“我本想与你同心协力,共创太平盛世,奈何你冥顽不灵,耗光了我的耐心。这一碗断肠绝命汤,就是我事先为你准备的毒药。你喝下去之后,不会立刻发作,等到今晚亥时,你的死期就定了。”
地板上撒满了铜钱大小的光斑,沈希仪恍然察觉今日的午时已过了。她还没来得及用午膳,当然她也没有任何食欲。
在华瑶的注视之下,沈希仪打了个寒颤,失尽血色的嘴唇隐约地颤动着。沈希仪双手捧碗,仰头把毒药一饮而尽,瓷碗从她掌中滑落,摔了个粉碎。
华瑶半蹲下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心点,别割伤了你读书写字的手。”
沈希仪闭目合眼,交代遗言:“彭台县的库房存银十万两,铜钱两千贯,另有素布五十匹、清油二十桶、官盐四十桶,以及铜磁、玉器、珠宝、金石若干。此皆民脂民膏,请您慎用,也请您善待彭台的百姓。”
华瑶偷偷地摸到沈希仪的腰间,不费吹灰之力就拽下来一串钥匙。
沈希仪也不知道华瑶用了什么办法,总之,华瑶轻易地挑拣出了库房专用的钥匙,还故意晃出了一阵清脆的声响。
沈希仪眼睫低垂,目色敛在暗处,似是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华瑶忽然挨近沈希仪,在她耳边悄声说:“我骗你的,刚才那一碗汤,根本不是毒药,而是上好的何首乌炖鸡汤。何首乌是我从京城带来的,极难得的补血养气的御用药材,怎么样,那碗汤是不是挺好喝的?”
沈希仪的双瞳之中,浮现出迷惘之色。她与东无、晋明、方谨、司度都打过交道,也曾见识过皇族的无情无义。皇族所设的阴谋诡计,多如牛毛,毒如蛇蝎,实在令人防不胜防。她未能窥见京城党争的全貌,却能猜到朝野局势的凶险之处,但她竟然捉摸不清华瑶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