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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圣约翰教堂,五彩的玻璃窗内已经响起圣歌。他们聊着天,伴着湿润的和声往山上走,像穿越漫天的大雾。雾后矗立着一幢灯火通明的建筑,似白金汉宫,不过是粉红色的。那便是主楼。
苏青瑶不自觉快上半步,将他引入庭院。
因为是抗战胜利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学校弄来很大一棵枞树,缠上一圈圈彩色灯泡,摆在这里作圣诞树。前来参加跳舞会的学生,都要拉着摄影师来这里留影。
苏青瑶不想惊扰学生们难得的欢乐气氛,便领着徐志怀,背着棕榈树的阴影走入陸佑堂。他们朝大礼堂的方向去,教职工应当都聚在那里。刚拐弯,两个女生迎面走过来,恰好是她班上的。
学生见老师,有如小鸡见老鹰,腰杆一下挺起来。
苏青瑶轻笑,同她们问好。她们紧着小脸,回了声好,然后手牵手,皮鞋跟踏着地板,哒哒哒跑走了,是急着要说悄悄话。可惜走得不够远,女生夹着笑音的议论被两人听见。她们麻雀似的说:苏老师带了一个男伴来,会是谁?是我们学校的吗?好像没见过。也许是男朋友。不会吧,我以为会是顶文雅的那种,而且感觉年纪有点大。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会是大哥吗?也可能是年纪轻的叔叔。嗯,没错。果然是苏教员的亲眷吧,模样很英俊呢。
苏青瑶强忍笑意,瞥向一旁的男人。
徐志怀冲她挑了下眉头,低下脸,嘴唇靠近耳轮唤:“阿妹?”
苏青瑶听了,脸撇到一边,步伐顿时紧凑起来。
徐志怀跟着她来到大礼堂外。门口的墙壁挂有歌德的名句:“永恒女性自如常,接引我们向上。”苏青瑶脖子红红的顿住脚,望望他。徐志怀便挽着她的手臂,推门进去。乐队正演奏舞曲,舞伴们互相的握着手、搂着腰,在礼堂内摇来摇去。不跳舞的多是教员,站在后头监护着学生们。苏青瑶走过去,将徐志怀逐一介绍给到场的同事。
“徐先生,幸会幸会,您是苏教员的——”一位着长衫的教授犹豫了。他感觉说男朋友太时髦,而且好像只有小姑娘才好说是交男朋友,苏教员多少过了那个年龄。至于更进一步的关系,没看到有钻戒,不能胡乱添名头,因而十分克制地道:“朋友吧,朋友。”
“久仰久仰。”徐志怀微笑着与他握手,心里一时有点后悔——自己出门应当戴钻戒,这样介绍的时候,还有机会捞个未婚夫当。但也无妨,现在可以提前打好关系。徐志怀从侍者的托盘取来香槟酒杯,与他们自然地攀谈起来。
他这人对外自有一番应酬的本领,好像为社交专门打造了各色面具,所以从前苏青瑶总觉得他待外人比对自己友善,对他来说,隔着面具的亲切是不熟,熟了才要摆臭脸。
舞曲间隙,教育系的一位女助教来请苏青瑶跳舞。她是初学者,生怕踩中舞伴的脚露丑,便想请相熟的女友跳几轮练练胆。对方主动邀请,苏青瑶不好意思拒绝,便跟徐志怀打了声招呼,牵起起她的手,步入舞池。
苏青瑶跳的是男步,那位助教又比她高大,为了合上拍子,她的丹田始终提着一口气,去配合对方的步伐,因此跳得格外费劲。几圈下来,苏青瑶累得浑身是汗,便在这支舞曲结束后,婉言谢绝了再来一首的提议。
她折回,见徐志怀擎着香槟,正跟他们中文系的主任聊天,一时半会儿谈不完的模样,便想着先去露台吹吹风,等会儿再回来找他。小小地掀开幕帘一角,钻进去,银灰色的天幕铺展在眼前。
疏星淡月的圣诞夜,地上的星辰比天上还多。苏青瑶靠在栏杆上,由近及远望去,先是圣诞树上缠绕的小电灯泡,再是沿着沥青路流淌而下的路灯,路灯构成的银河亮着几颗硕大的“亮星”,是教堂、或是商场,继续看向远方,在天尽头,是连绵的灰黑色山峦。
她呆望,不知出神多久,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怎么躲在这里?”徐志怀掀开红丝绒的幕帘,来到露台。“找了你好久。”
苏青瑶笑道:“里头太热,我出来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