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鬼衣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爱米文学网aimiw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临出门,徐志怀又喊住她:“等一下,”。
他去衣架取下一条宽大的深棕色围巾,包住她的长发,围住瘦削的肩膀。
“路上小心。”他温声道。“我在家等你回来。”
苏青瑶握住他的手,以贴面吻作告别。
飞机航行三个多钟头,落地上海。
负责接机的是一位姓张的女同志,短发、方脸,戴圆框眼镜,穿灰色干部服。
他们被安排入住和平饭店,刚歇下,张同志便敲响房门。她用圆珠笔在机关统一发放的稿纸上划线,向苏青瑶解释此次的行程:今晚六点半举办接风宴,明日上午游览外滩,下午有座谈会,后天是会见学界领导,观看文工团演出。接下来两天用于探亲访友,这项主要是去宁波祭拜徐志怀的父母,苏家在合肥的祖宅早已经拆光。然后要去南京,在南京大学做演讲……徐明荐陪在一旁,与她确定具体事项。
苏青瑶靠在沙发,默默听。
待他们谈完,苏青瑶直起腰,轻声问:“对了张同志,先前我写信 拜托你们的那件事……”
“啊呀,苏老师,真不好意思,您要找的那位谭小姐,我们帮您到处打听过了,实在是没有线索。”对面人说着,摘下眼镜。“不过我们根据您提供的信息,翻看了上海市妇女劳动教养所档案,在 52 年的登记表里倒是有个叫谭碧。根据记录,她是被分派到了纺织厂工作,不知道是不是您要找的那个。”
对于这个结果,苏青瑶早有心理准备。
毕竟是七十来岁的人,死生不过一瞬的事。
“辛苦你们了,”她温声谢过对方,又低头从手包内取出一封信笺,递到跟前。
“苏老师,您这是——”
“这次回来,不是有好几家报社要报道,我想,她要是还在,说不准能看到报纸上新闻。”苏青瑶解释道。“万一她找到报社,请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她,可以吗?”
张同志点头答应。
之后的几天,苏青瑶照着行程单,按部就班地走着。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土地上的人与物却全然换了面貌。她看着生活了十余年的上海,听陪同人员介绍,这里是哪里,那里是哪里,胸口弥漫着一种温暖的荒凉。人世间的事,总叫人意想不到。谁能料到,她当年离开这里是为了工作,结果回来,竟成了侨胞。后来陪同人员说起这里未来要如何发展,预备开放什么政策,苏青瑶不由望向明荐,他笑着朝母亲努了努下巴,心知这是醉风之意不在酒。
第四天坐火车去宁波。祭拜完徐志怀的父母,苏青瑶让明荐拿塑料袋装点泥土,这样将来他父亲去世,入葬时,好洒在他身上。徐志怀当了一辈子的宁波人,不能以香港人的身份死去。明荐依言照做。
当天下午抵达南京。
一辆红旗汽车正停在火车站出口,他们上了车,驶向旅店。正值晚秋,苏青瑶望着车窗,眼前一片金、一片红、一片绿,驶入大路,郁郁葱葱的林木被灰瓦的房屋挤开。着蓝衣、灰衣、黑衣的市民骑着自行车,手指拨动车铃,从眼前划过,抛下一串“叮铃铃”的响声。她看着,想起自己从前在南京活动,也全靠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