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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格斯星上有许多宏伟的城市,城里高塔林立,其材料就是我试图寄给你的那种黑色的石头。那块石头也是从犹格斯星带到地球上的。犹格斯星距离太阳太遥远了,太阳的光照到它的亮度跟一颗普通的恒星的光亮差不多,但是那些生物根本不需要阳光,也不会在自己的大房子和寺庙的墙上修建窗户,因为它们拥有其他的敏锐的感官,阳光反而会混淆、妨碍甚至伤害它们的感官,因为它们最初来自于一个超越时间与空间之外的黑暗宇宙,那里不存在任何光亮。拜访犹格斯会令任何心智脆弱的人发疯——然而我即将要去那里了。犹格斯星上有很多神秘的巨石建成的大桥,大桥底下流淌着黑色的沥青河。那些大桥是由某些更加古老的种族修建起来的,早在这些生物从宇宙的终极缝隙里降临到犹格斯之前,这个种族就已经灭绝并被彻底遗忘了。如果任何一个人类能够一直保持头脑清醒并描述出他在犹格斯星上见到的景象,那么他就足以成为像但丁或者爱伦·坡那样的人物。
“耶!莎布·尼古拉丝!孕育千万子孙的森之黑山羊!”
“不过请你记住,这个有着真菌花园和无窗城市的黑暗世界并不是真的那么可怕。只不过对于我们来说,它似乎是可怕的。或许那些生物在远古时代第一次探索犹格斯星时,也像我们害怕它们的世界一样充满了恐惧。你知道,它们在很久之前就降临到犹格斯星上了。那个时候,传说中属于克苏鲁的时代还尚未结束,如今沉没在水底的拉莱耶还耸立在水面之上,它们记住关于这座城市的一切。它们中的一部分也一直待在地球的内部,通过地表上某些无人知晓的开口连接,而其中一些开口就藏在佛蒙特州的群山里。在这些开口的下面,就是人类一无所知的生命体创造的各种伟大的世界。在那些世界里,被蓝色光芒点亮的昆扬、被红色光芒点亮的幽嘶和完全黑暗无光的恩凯。那可怕的撒托古亚就来自恩凯,你知道的,撒托古亚是一个没有固定形状的、长得像蟾蜍一般的神创生物,在《纳克特抄本》《死灵之书》以及经由亚特兰蒂斯大祭司卡拉卡夏·唐保存下来的科摩利奥姆<a id="ch3-back" href="#ch3"><sup>(3)</sup></a>神话体系中都曾提到。
这时,我又听到另一个声音。虽然我当时已经读过埃克利的信,早有心理准备,但直到如今,每当回忆起那个撼动我内心的声音时,我依然会颤抖个不停,因为实在是太震撼了。后来,我向其他人描述过这张蜡盘唱片上的录音,但所有人都认为我描述的蜡盘唱片里的声音不过是些劣质的伪造品和胡言乱语。可是,他们毕竟没有亲耳听过那张该受诅咒的唱片,也没有读过埃克利的信,尤其是那第二封令人毛骨悚然同时充满恐怖细节的长信。如果他们听过、看过,没准儿他们的看法会有改变。说到底,全是怪我自己一直听从埃克利的话,没在其他人面前播放过那张蜡盘唱片。而更让我觉得无比惋惜的是,我们的往来书信也全都丢失了。但是,我听过那个声音,有着明确的直观感受,又了解蜡盘唱片的背景及相关的情况,因此对我来说那个声音着实令人恐惧。它紧接在那个人类的声音之后,仿佛是一种仪式性的应答。在我的想象中,那似乎是一种回荡在位于世界之外、凡人无法想象的地狱里的恐怖回音,穿越过不可思议的深渊最终传到了我的耳朵里。距离我最后一次播放那张亵渎神明的蜡盘已过去了两年多,但直到现在,这两年来,我仍能听到那恶魔似的微弱嗡嗡声,那声音就像是第一次传到我耳边一样。
“不过我们还是以后再谈这些吧,现在肯定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了。你最好还是把那些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回到这里踏实坐下,我们再接着聊。”
这就是我播放蜡盘唱片后听到的一切。我的内心升起一丝恐惧和犹豫,不情愿地放下唱臂,听着一开始蓝宝石唱针刮擦唱片边缘的声音。很高兴自己最先听到的是人类的声音,虽然断断续续的,又很模糊,但那是一个有良好教养的声音,很浑厚,好像还带有一点儿波士顿口音,肯定不是佛蒙特州当地的山民。我听着这微弱却又挑动心弦的声音,似乎在埃克利仔细撰写的抄本上找到了一样的文字。男人的声音开口用波士顿口音吟诵道:“耶!莎布·尼古拉丝!孕育千万子孙的黑山羊!”
我听从了埃克利的建议,缓缓地转过身去,拿起了自己的小行李箱,取出那些东西并存放好,然后上楼进了为我安排的房间。那些出现在路边的爪印在我的脑中仍然记忆犹新,而埃克利低声跟我讲述的那些话语更是对我产生了奇怪的影响。种种迹象都暗示着,他对那颗人类未知的、居住着真菌类生物的星球——禁忌之地犹格斯星——知之甚多,这种想法让我整个人感到毛骨悚然,甚至比我想象的更加剧烈。我为埃克利的病痛感到非常惋惜,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他那嘶哑的低语声虽然让人心生怜悯,但也同样让我感到莫名的憎恶。如果他能在谈论犹格斯星及其阴暗的秘密时不表现得那么得意洋洋该有多好!
(蜡盘转到了最后,声音停止了)
我来到埃克利为我准备的房间,里面布置得很好,让我感到非常满意。房间里既没有楼下那种发霉的怪味道,也感觉不到那种让人觉得心神不宁的振颤。我将我的小行李箱留在了房间里,然后走下楼去,和埃克利打了个招呼,并享用了他为我准备的午餐。餐厅就在书房的边上,而且,我还看到厨房也在同一个方向上稍远些的地方。餐桌上的食物很丰盛,有成排的三明治、蛋糕和奶酪在等着我去品尝。我还看到,桌子上放了一套茶杯和茶托,旁边配备了保温壶,这让我很高兴,因为这说明埃克利都没有忘记给我准备热咖啡。我将眼前这些美味大快朵颐之后,为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咖啡,却发现在这一细节上的烹饪标准略有瑕疵:我在喝下第一勺咖啡时就尝出了一种略微有些辛辣的令人不悦的味道。于是,我把杯子放到一边,没有再继续喝下去。吃饭的时候,我想到埃克利一直都静静地坐在隔壁黑暗的房间里那张大椅子上,于是就走过去邀请他跟我共进午餐,但他低声说他这会儿吃不下任何东西。过一会儿,等他入睡之前会喝一点麦乳精,而这些麦乳精就是他今天一整天所要吃的东西了。
奈亚拉托提普,万能的使者,穿越虚空为犹格斯带来奇妙愉悦之人,百万受恩宠者之祖先,高视阔步,于……之中穿行……
吃过晚餐后,我坚持自己收拾了餐桌,并在厨房的水槽里清洗了所有的盘子,顺便把我不喜欢的那杯咖啡倒掉了。随后我回到了黑暗的书房里,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埃克利附近的角落里,准备等他跟我开始一场他有兴趣的谈话。我带来的那些信件、柯达照片和蜡盘唱片还放在房间中央的那张大桌子上,但是目前看来,我们的谈话是不会需要用到它们的。在我坐下不久之后,我甚至都忽略了那股之前闻到过的奇怪味道,以及刚才听到的奇怪的振颤声响。
(人类的声音)
我之前提到过,埃克利曾在他的一些信里提到过一些事情,尤其是在篇幅最长的第二封信里所讲的事情;而我从不敢转述和引用里面的文字,甚至不敢用文字去记录到纸上。这种犹豫的情形在那天夜里带给我更加强烈的压迫感,因此同样的,我也不会把那个夜晚我在偏远的群山中的黑暗房间里所听到的呢喃低语记录下来。我甚至丝毫不敢透露我所听到的沙哑的声音以及它带来的、呈现在我眼前的、来自宇宙的恐怖。很久之前埃克利就已经知道很多可怕的事情了,但是在他与那些外来生物和解之后所知晓的恐怖事件,已经远远超越了任何神志健全的人能够承受的极限。即使是到现在,我仍然完全拒绝相信他所说的一切:他向我暗示关于终极无穷的结构,关于不同维度的并置,关于我们所知道的宇宙时空在由无尽的宇宙原子连接而成的无尽链条中的可怕位置,以及由这一链条的每个环节组成的那个拥有弧度、棱角、物质与类物质电磁集合体的超级宇宙。
……走出去,走到人类之中去,找到通向他们的道路。深渊之中的神灵也许会知道。奈亚拉托提普,万能的使者,一切事情都必须向它禀报。而它将会幻化成人类的模样,戴上蜡质的面具,将躯体隐藏在长袍之中,从七日之地降临,去嘲笑……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神志健全的人类能够如此危险地接近那基本实体的奥秘,也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有机体的大脑能如此接近那超越了形式、力量与对称性的混沌中的绝对毁灭。从我们的谈话中,我了解了克苏鲁最初来自何处,也知道了为什么历史上有一半以上的伟大恒星都只是短暂地出现旋即消失不见。在埃克利与我交谈的过程中,他数次欲言又止、胆怯地暂停谈话,而在他的这些暗示中,我猜测到了那些隐藏在大麦哲伦星系和球状星团背后的秘密,以及古老的道家寓言掩盖下的黑暗真相。他向我坦率地吐露了杜勒斯的本质,同时我也从中得知了廷达罗斯猎犬的秘密,不过其来源无从知晓。众蛇之父伊格的传说对我来说也不再模糊不清了。而当埃克利向我讲述位于角度空间之外的可怕的核能混沌时,也就是那个《死灵之书》里仁慈地用“阿撒托斯”这个名讳去掩盖其可怕本质的混沌时,我感到了极度的厌恶。埃克利还向我具体澄清了那些秘密传播的神话故事里暗示的污秽梦魇,这一切都太令人震惊了。他的描述里透出毫不掩饰的、病态的憎恶,这种憎恶完全超越了那些远古和中世纪的神秘主义者所能做出的、最为大胆的叙述。因此我不可避免地开始相信,那些第一批传播这些被诅咒的传说的人类,一定曾经与跟埃克利结盟的外来生物进行过交流,甚至可能曾经拜访过埃克利现在正打算去的宇宙之外的疆域。
(嗡嗡的声音)
埃克利向我提起了那块黑色的石头,以及那上面暗示的秘密。听了他的话,我不禁感到,自己没有收到那件邮递黑色石头的包裹是一件万分幸运的事情。而且,我对于石头上刻着的那些象形文字的内容也猜测得完全正确!而此时埃克利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一系列他无意中发现的可怕的事实。实际上,他不仅仅完全接受这些事实,而且他现在渴望着对这可怕的深渊进行更加深刻的探究。我很想知道,自从他最后一次给我写信之后,究竟跟什么样的生物进行了交流,而且,那些生物中的很大一部分是否也跟他最初提到的那个密使一样,都是人类。这时,我的大脑神经已绷紧到了让我无法忍受的地步,并且开始在意这间黑暗房间里持续不断的古怪气味和那些不知不觉间不断加剧的隐约振颤,并在此基础上产生出了各种各样疯狂的想法。
它已经穿过森林之王,正在……七与九,走下缟玛瑙铺成的台阶……供奉深渊之中的神灵阿撒托斯,是您将奇迹交付于我……挥舞着夜之翼飞越太空,飞越那……到达犹格斯星,它是最年轻的孩子,独自在那黑暗的以太边缘波动旋转……
夜幕正在降临,这时我不禁回忆起了埃克利曾在信中描述的那些发生在夜里的恐怖经历,这令我不寒而栗,并且下意识地想到,今晚也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同时我也很不看好这座农庄的选址位置,因为它就在那被密林覆盖的巨大山坡投射下的阴影之中,而这山坡就通往黑山那人迹罕至的峰顶。在得到埃克利的允许后,我点燃了一盏小油灯,并将它的火光拨暗,然后放到了远处的一个书柜上,书柜的旁边有一尊阴森森的弥尔顿半身像。但很快我就对自己的做法感到很后悔,因为微弱的油灯让埃克利那张毫无表情的、紧绷着的面孔与无精打采的双手看起来极其怪异,如同死尸一般。我觉得他看起来似乎已经丧失行动能力了,但是偶尔又能看到他微微地点头。
(人类的声音)
埃克利对我说完那些话后,我完全无法想象明天他还能说出怎样一些更加深奥隐晦的秘密。不过最后他还是向我透露了一些关于明天的谈话主题:他将会访问犹格斯星和犹格斯星之外的宇宙世界,甚至我有可能跟他共同参与到这场旅行之中。我一听到他说建议我一起参与这场穿越宇宙的航行时,我表现得惊慌失措。然而我的反应却让埃克利感到好笑,因为我发现,在看到我流露出恐惧神情之后,他的头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接下来,他非常绅士地告诉我人类该如何完成这场看似无法完成的星际真空旅行,而且已经有几个人类成功做到过。他的话似乎意味着,人类的确不需要用自己完整的身体进行这场旅行,因为那些外来生物已经找到了一种方法,借助它们那叹为观止的外科手术、生物学、化学以及机械技术,将人类的大脑和与之共存的身体构造分离开来,只带着人类的大脑进行旅行。
啊!莎布·尼古拉丝!那孕育千万子孙的森之黑山羊!
那些生物研究出了一种方法,能做到对人体不造成任何伤害的情况下,将人体的大脑提取出来,并且还能保证剩下的人体器官在失去大脑的情况下继续维持活的状态。而那团赤裸的、小巧的大脑将被浸泡在一种液体里,装进用金属铸造的圆缸中,圆缸中的液体也会时常补充,一直保持加满的状态。而圆缸本身则是由某种从犹格斯星上开采出来的金属铸造的,能够隔绝以太,从而达到完全密封的效果。圆缸上有几个特定的电极接头,可以任意连接某些精心设计的仪器设备,从而为大脑提供视觉、听觉和语言这三种重要的机能。对于这些有翼的真菌类生物来说,携带着装有人类大脑的完好无损的圆缸穿越太空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这样一来,那些生物就可以在穿越星际空间,抵达任何一个建立着它们文明的星球之后,找出数量充足的可调整的设备与人类的大脑相连,从而提供其他的一些机能。因此,通过一些简单的装配工作,这些旅行中的人类大脑便能在横穿及超越时空连续体的每个阶段,都获得一套有着完整感官知觉和语言能力的新生命,不过这种生命形式是没有躯体的、纯粹由机械模拟的形式。这就好比是在旅行的过程中随身携带了一张留声机唱片,并在任何配有留声机的地方播放这张唱片,如此简单易行。这样的旅行方式当然不会存在任何的问题,埃克利也不会因此感到害怕。况且,这样的旅行不是已经被一次又一次精彩地完成了吗?
(一个模仿着人类说话的嗡嗡声)
说到这里,他那呆滞的、我原以为已经丧失行动能力的双手竟然举了起来,然后指向了远处房间另一边一个很高的架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我看到了那个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了一排金属圆缸,数量接近二十个。我过去从未见过这种圆缸,它们大约有一英尺高,直径略小于一英尺,每个圆缸正面的弧形表面上,都镶嵌着三个等腰三角形的奇怪插孔。其中有一个圆缸的两个插孔上连接着两个样式独特的机器,这两个机器就摆在圆缸的后方。不需要埃克利告诉我,我就知道这套设备意味着什么。我开始像得了疟疾一样浑身发抖。然后我看到埃克利的手又指向了一个很近的角落,那里杂乱地堆着一些复杂的装置,还有一些连接线缆和插头,其中有几个装置跟架子上那两个摆在圆缸后面的装置十分相似。
……是森林之王,哪怕是……以及来自冷原部落的礼物……因此,从夜空里的黑洞到宇宙里的港湾,再从宇宙里的港湾回到夜空里的黑洞,永远赞美伟大的克苏鲁、赞美撒托古亚、赞美那连名字都不能够提起的神。永远赞美它们,永远赞美伟大无疆的森林之王黑山羊。耶!莎布·尼古拉丝!那孕育千万子孙的黑山羊!
“威尔马斯先生,你看我这里有四种不同的设备,”埃克利又开始低声跟我说话了,“这四种设备中的每一种都具备三个不同的功能,所以这些设备一共就具备十二种功能了。你看那架子上摆放的圆缸,那些圆缸里总共装了四种不同的生物:其中有三个圆缸里装着人类,六个圆缸里装着不能依靠肉体在太空里航行的真菌生物,两个圆缸里装着从海王星来的生物(我的天啊,如果你能看看这些生物在它们自己星球上时是什么样子该有多好!),剩下的第四种生物是来自银河系之外的一个特别有意思的黑暗星球的中心洞穴。在位于圆山的主要基地里,你偶尔也会看到更多的圆缸和机器,这些装置里装着来自宇宙之外生物的大脑,它们拥有不同的感官,而这些感官与你我所知道的一切感官都不相同。这些大脑来自于最遥远的外太空的同盟和探索家,通过这些特殊的装置,它们能够获得不同的感官和表达能力,这些感官和表达能力能够瞬间让它们适应,同时也让不同物种的听众理解它们想传递的信息。不同的宇宙里有不同的生物,它们也会建设各自主要的基地,例如圆山就是一个各个宇宙间交流广泛的基地。当然了,它们只借给我最普通类型的设备供我做实验使用。
(一个有教养的男性人类的声音)
“你过来,我给你指三台机器,你把它们取出来放到桌子上。第一台是那个高高的、前面安装了两只玻璃透镜的机器,第二台是那个带着真空管和音箱的盒子,最后一台是那个顶端有金属圆盘的设备。好了,现在你去找那个贴着‘B—67’标签的圆缸吧。你得站在那张温莎椅上才能够着那个架子。那个圆缸是不是很重?别担心。记住一定要确定是编号B—67无误。别去触碰那一台崭新的闪着金属光泽的圆缸,那个圆缸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正在与两个测试仪器连在一起。把贴着‘B—67’标签的圆缸放到桌子上,摆在靠近你刚才取下来的三台机器的位置,找到三个机器上的三个转盘式开关,并把它们都调到最左端。
(这里听到的是一些我无法辨认的声音)
“现在把那台带透镜的机器的电线接到圆缸顶部的插孔里,对,就是那儿!把带真空管的机器接在圆缸下方左手边的那个插孔里,然后把带金属圆盘的仪器连到外侧的插孔里。现在把机器上所有的转盘式开关转到最右端——先转带透镜的机器,再转带金属圆盘的那个机器,最后转带真空管的机器。这就对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这一整套设备就相当于一个人类,跟我们中的任何人都一样的人类。明天我将会让你体验其他的。”
埃克利寄给我的几样东西,包括播放机和口述录音设备,都不能一直维持正常的工作状态,时好时坏。而且,当时埃克利录音的位置也不利于捕捉到清晰的声音。一是因为他离声音发出的位置比较远,二是因为洞穴被封堵,那些生物举行仪式的声音大都被挡在了洞穴里。因此,蜡盘唱片里能够记录下来的声音着实有限,都是零散的声音片段。埃克利还同时寄给我一份手抄本,里面的内容是他认为他能够辨认出的部分英文词句。就在我调试好播放机准备播放之前,我又重新浏览了一遍这份手抄本,里面的词句并不是直白地表达恐怖感,而是带有一种隐晦的诡秘,然而这些词句的来源以及那些生物获取它的方式却给这份抄本附带上了无法用文字表述的神秘的恐怖感。现在,我将在这里默写下所有我能记得的部分,并且我能够肯定我的记忆是准确无误的,因为我不仅认真读了那份手抄本,而且还用心地将那张蜡盘唱片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听过。因此那些词句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绝不会那么容易地被我忘掉。
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当时会像奴隶一样完全听从埃克利对我说的那些呢喃低语,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判断埃克利的精神状态是疯癫还是正常。经历了跟埃克利之前的谈话后,我应该已经准备好如何应对所有情况了,但是埃克利指导我进行各种机器操作的过程像极了滑稽的哑剧表演,也实在像是典型的由癫狂的发明家和科学家构思出的怪诞奇想,虽然之前在与埃克利进行谈话时,我并没有心生疑虑,但是现在我开始有些怀疑了,因为埃克利喃喃地讲述的内容已经完全超越了一切人类社会的理念,但是我又不禁在心里问自己,难道在更加遥远的外太空里就真的不存在其他生物吗?难道能仅仅因为它们缺乏切实又具体的证据就断定它们荒诞不经吗?
不同于大多数在森林里偶然听到的声音,这张蜡盘唱片上记录的声音更像是一种举行仪式的声音,其中包括了一个明显听起来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但埃克利一直没能确定那是谁的嗓音。那个声音应该不是出自信中提到的间谍布朗,因为听起来更像是一个修养良好的人。不过,蜡盘唱片里记录下来的第二个声音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因为那是一种像是被诅咒了的嗡嗡声,音色与人类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然而却是发出了人类的语言,更加令人震惊的是,那些英文词汇还带着一种学者的腔调,并且相当精通语法。
我的大脑陷入了一片混乱,感到头晕目眩。接着,我渐渐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一种混杂着摩擦和呼呼的声音,是从刚才连到圆缸上的三台机器里发出的。但是很快这种混杂的声音又完全消失在了彻底的寂静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我会听到一个声音从这些机器里传出来吗?若果真如此,那么我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它不是某个隐藏在别处、正在严密监视着我们的人,通过某些巧妙伪装的无线电设备对我们说话呢?直到现在,我仍不愿意为自己听到的东西赌咒发誓,我也不知道自己面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似乎确实发生了些什么。
我从学校里的行政办公楼里借来了一部播放机,并在将那张蜡盘唱片放进播放机之前,又仔细地翻阅了一遍埃克利寄给我的各种信件,从中找出对于这张蜡盘唱片的相关解释。他说这张蜡盘唱片是在1915年5月1日的凌晨1点钟左右录下的,位置是在一个被封住的山洞洞口前。黑山从里氏沼泽中隆起,其西部山脉的茂密森林之中有一个山洞,这张蜡盘唱片就是在这个山洞前刻录下来的。那附近总是会回荡着一些不正常的声音,正是因为如此,埃克利才会带着留声机、录音机和空白的蜡盘到那里,希望能捕捉到一部分声音。以往的经验告诉他,流行于欧洲的隐秘传说中提到,五月前夕的时候,会有可怕的午夜拜鬼仪式,因此在5月1日凌晨去录音可能会比其他时候去更有可能捕捉到那些声音。最后的结果果然没有令他失望,他成功地得到了部分录音。然而值得注意的是,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能在那个地方听到同样的声音。
简而言之,那台装有真空管和音箱的机器开始说话了。通过它发出的声音可以判断,它说话的内容有一个重点,而且也具备思考能力。因此,毫无疑问这个通过机器说话的人就在我们的周围,而且正在观察着我们。那个声音很响亮,带有金属质感,毫无生气,并且在发音的每个细节上都显露出确定无疑的机器特性。这个声音不能产生音调或是情绪变化,而是带有极度的精确和从容,用一种类似刮擦的声音喋喋不休地讲个不停。
因此,埃克利开着他的福特车,穿过佛蒙特州荒凉的乡间小路,到达了布拉特尔伯勒港口,从那里将蜡盘唱片通过海运邮寄到了我这里。信中还夹带了一张便条,在便条里他向我坦白他现在已经害怕独自一人穿过那些小路了,除非是在天亮的时候,否则他都不敢去汤森镇买生活用品。他反复声明,除非是居住在距离那些可疑的寂静群山非常遥远的地方,否则对这些事情知道得太多不会有任何用处。他还告诉我,他很快就要搬去加利福尼亚和他儿子住在一起了,尽管对他来说,放弃一个汇聚了自己所有回忆和祖先感情的地方是件很难的事情。
这套机器对我说:“威尔马斯先生,我希望我没有吓到您。我其实是跟您一样的一个人类,只不过我除了大脑之外的肉身现在正安全地存放在圆山内部接受适当的养生照顾,就在这间房间东面大约一英里半的地方。所以现在我就相当于是跟您在一起,我的大脑就存放在您眼前的这个圆缸里,同时我也可以通过这些电子振动器看到您、听到您的声音并且和您交流。一个星期之后我将踏上穿越宇宙的旅途,就像我以前曾经多次成功完成的那样。我也很荣幸这次旅行能够得到埃克利先生的陪伴,同时我也希望您能跟我们一同前往。我亲眼见过您,也听说过您的名声,还密切地跟踪了您与我们共同的朋友埃克利之间的书信往来。当然了,我承认自己的确是那些与来到我们星球的外来生物结成同盟的人类中的一个。我第一次遇见它们是在喜马拉雅山脉,到现在为止我已经在许多方面给予它们帮助。作为回报,它们也让我体验到了仅有极少数人类才得以享有的经历。
月底的时候,那张蜡盘唱片终于送来了。这一次埃克利选择从布拉特尔伯勒走海运邮寄到我手中,因为信件丢失的事件发生之后,他便觉得他家北部的铁路支线的运输状况已经不能够再次信任了。他愈发强烈地察觉到自己的身边存在越来越多的间谍行动,尤其是在我们丢失了几次信件之后,这种感觉得到了更加强烈的印证。并且他告诉我,他能够确定现在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在暗中为那群隐匿的生物服务,做它们的工具和代理人,监控他的行动并通报给它们。在这类人中,他第一个怀疑的是个名叫沃尔特·布朗的农民,这个阴沉乖戾的家伙在山坡上一处靠近密林的破旧小屋里独居,有人经常看见他似乎在布拉特尔伯勒、贝洛斯福尔斯、努凡以及南伦敦德里等市镇的街头巷尾晃荡,同时做出一些令人感到莫名其妙的举动。他在信中肯定地说,有一次在某个场合下,他还碰巧在偷听到的可怕对话中听见了布朗的声音。另外,他还曾在布朗的房子附近发现过一个脚印或爪印,这或许是尤为不祥的一点:因为,那个痕迹就在布朗的脚印不远处,挨得太近了——而且,布朗的脚印还正对着那个痕迹的。
“如果我告诉您我已经到过三十七个不同的天体,其中包括行星、暗星还有一些不容易去定义的天体,您能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吗?其中有八个天体在我们所处的银河系之外,有两个则位于我们这个弯曲的时间和空间的宇宙之外。所有这些对我来说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它们非常敏捷又熟练地将我的大脑和身体分割开来,并将我的大脑移走,整个操作过程甚至不能被简单地称之为外科手术。这些到访的外来生物有很多种提取方法,各种提取过程对于它们来说都非常简易顺畅,甚至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而且,当大脑脱离人体之后,人的身躯将不再变老。在这里我需要补充一句,事实上,与人体分离之后的大脑可以依靠这些机械设备和偶尔更换的保存液带来的有限的营养供给,变成一个永远不朽的东西。
III
“总之,我由衷地希望您能够下定决心同我和埃克利先生一起出发。那些外来生物们很渴望能够认识像您这样有学识的人类,同时也希望向你们真实地展现那些伟大的深渊,那些大多数的人类只能在充满愚昧和幻想的梦境中才可以见到的深渊。第一次与它们见面的时候您或许会感到很奇怪,但是我知道您不会在意这些的。我认为诺伊斯先生也会跟我们一起去的,对,就是那个毫无疑虑地开着他自己的车把您带到这儿的那个人。他好几年前就是我们中的一员了——我猜您一定已经认出了他的声音,因为埃克利先生寄的那张蜡盘唱片里记录了很多声音,而其中的一个声音就是诺伊斯先生的。”
首先,我和埃克利已经基本达成共识,认为那些偏远山林里的生物和那些出没在喜马拉雅山脉里的可怕的米·戈是同一种东西,是同样具有肉身的恶魔。另外,我们还做出了一些关于动物学方面的有趣推测,为了进行相关研究我不得不向我们大学里的德克斯特教授求教,尽管埃克利曾经跟我强调过,不能向任何我们两人之外的人透露我们之间的事情。如果说我违反了我们之间的规定,那也是情有可原的,因为我认为当前的状况下很有必要发布一个警示,警告人们远离佛蒙特州的偏远群山,并且同时警告那些勇敢的探险者们,不要去喜马拉雅山的群峰里探险了,因为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人计划去征服那里的高峰。我认为,这么做比保持沉默更有益于公众的安全。此外,还有一件我们需要明确的事情,那就是破译那些刻在那块散发着邪恶力量的黑色大石头上的象形文字。如果我们能破译成功,或许能使我们掌握某些过去从未有人知晓的、更加深刻又令人眩晕的秘密。
听到这里我大吃一惊,猛烈地惊跳了一下,于是那个声音停顿了一小会儿,才开始总结今天的谈话。
就在我认真研究了埃克利寄给我的信件之后,我便不再参与关于佛蒙特州恐怖事物的公开辩论。不过之前那些反对者们还是会公开向我提出质疑,我选择不再去回应他们,或者是向他们许诺自己会在将来向他们作出回应。在我的努力下,最终,这场争论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在五月下旬和整个六月,我一直与埃克利保持着书信联系,然而,偶尔也会出现信件丢失的情况,因此我们就不得不去努力回忆各自的立场,并靠着脑中的记忆费力地重新写一遍。总的来说,我们一直努力去做的事情,就是对各种隐秘的神话传说交流彼此的看法,进而把那些出没在佛蒙特州的恐怖事件和上古世界的传说整理出一个更加清晰的关联和脉络。
“所以,威尔马斯先生,我会把我的提议留给您考虑,不过我只是再补充一句,像您这样一个对未知世界和民俗学有极大热情的人,真的不应该错过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没有什么值得担心和害怕的。在所有的转变过程中您都不会感到痛苦,而且沉浸在这样一个完全机械化的感官世界中,有许多值得享受的东西。当这些电极断开连接后,大脑仅仅会进入一种格外生动和奇妙的睡眠状态。
我感到头脑一阵眩晕,我简直不能相信,过去自己一直努力地向世人解释,那些最反常、最令人难以置信的传说是可笑的、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如今却开始将自己的认知推翻,选择去相信那些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一系列能够证明那些生物真实存在的重要证据实在是太多了,多得势不可挡;而埃克利的研究态度又是那么冷静而严谨,并且他对这件事情的想象是不包含那些疯狂的、狂热的、歇斯底里的、过度夸张的思辨之外的态度,因此对我的想法和判断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当我将这封可怕的信件读完并放在一边时,我便能够理解他心中的恐惧,并决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阻止人们接近那些耸立在荒野里的、鬼怪出没的群山。再回到现在,时间已经冲淡了我脑海中对这件事情的印象,并且使我有些怀疑自己过去的亲身经历与那些可怖的疑惑,但我仍然不会去引述那些埃克利信里的内容,甚至不会将那些内容写在纸上。我感到很庆幸,现在我跟埃克利的通信,以及他寄给我的蜡盘和照片都已经消失了,并且我也希望那颗在海王星之外的新的行星永远不会被人们发现,很快我就会解释这其中的原因。
“现在,如果您不介意,我们或许需要中止谈话了,等到明天再继续。晚安,威尔马斯先生。您要做的只是把所有的开关都转回左边,而且不需要在意前两个开关的顺序,但您最好能把带透镜的设备的开关留到最后关。晚安,埃克利先生——请好好招待我们的客人!准备好关闭那些开关了吗?”
仔细地看完那些照片之后,我又转而开始阅读那封冗长的、最近才写完的信。于是接下来的三个小时的时间里,我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恐怖深渊之中。在之前的那封信中,埃克利只是粗略地提到过他在某些山林中遇到的怪事,而在这封信里,他展开了详细的描写。他将自己在夜里偶然听到的声音和话语大段大段地誊写在信中,用很长的篇幅去描述他在黄昏时分在山上茂密的灌木丛里看到的粉红色东西。他还讲述了一个可怕的关于宇宙故事,在这个故事中,他将自己的渊博学识和那个自称是间谍、后来又自杀了的疯子的话融合在一起,从而提炼出了这个可怕的故事。我在信中看到了某些我曾在别处听说过的、连接着最令人胆寒的事物的名讳和词句,例如:犹格斯、伟大的克苏鲁、撒托古亚、犹格·索托斯、拉莱耶、奈亚拉托提普、阿撒托斯、哈斯塔、伊安、冷原、哈利之湖、贝斯穆拉、黄色印记、利莫里亚—卡斯洛斯、布朗,以及Magnum Innominandum<a id="ch2-back" href="#ch2"><sup>(2)</sup></a>。同时,我感觉自己被拖拽进了无可名状的万古永世,以及不可思议的巨大维度,那是古老的外太空的存在,那是《死灵之书》的作者也只能用最模糊的方法去猜测的世界,是那些来自外界的存在恣意横行的古老世界。信中的文字向我讲述了那些原初生命生活的深渊,还有从那些深渊中汩汩流淌出的溪流,就在那些溪流之中,有一条不起眼的分支,最终与我们地球的命运纠结交汇在了一起。
说到这里谈话就结束了。我机械地遵从了那个声音的要求,关掉了三个开关,却依旧精神恍惚,并且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充满了疑惑。当我听到埃克利低声跟我说话,让我把桌子上的所有设备都放回原位时,我的头脑仍然沉浸在眩晕之中。埃克利并没有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发表任何评论,事实上也没有什么评论能够充分表达我超负荷的身心。我听到埃克利跟我说,我可以把油灯带到自己房间里去,因此我猜想他或许是想独自一人歇息在这片黑暗之中。也的确到了他该休息的时候了,因为整个下午和晚上我们都在谈话,即便是一个精力旺盛的人也会感到筋疲力尽。我强忍着头晕跟埃克利道了一声晚安,虽然我当时随身带了一把很不错的袖珍手电筒,但还是拿着油灯走上了楼梯。
剩下的五张照片中,有三张拍摄的是一些沼泽和山丘的场景,那些场景里似乎存在着某些隐匿而危险的住民居住过的痕迹。另外一张照片里是地面上的一个奇怪的记号,那个记号的位置就在离埃克利的房子很近的地方。他说拍摄这张照片的前一天晚上,听到看门的警犬叫得比平时要凶得多,当天清晨时分他就在自己的房子附近看到了这个记号。照片拍得相当模糊不清,因此单凭这张照片是没有办法得出什么肯定的结论的,不过可以看得出它的轮廓跟那些在荒芜的山地里拍到的痕迹或爪印很相似。最后一张照片拍摄的是埃克利自己的家,他的房子建造得很整齐,涂成了白色,共分两层,还带一个阁楼,房子看上去特别古老,感觉至少得有一个多世纪的历史了。门前的草坪被维护得很好,有一条两边镶着石子的小路通向一扇雕刻得相当雅致的前门,那扇门颇有乔治王朝时期的风格。草坪上有几只身形壮硕的看门警犬,正蹲坐在一个面色和蔼的男人附近。那个男人留着很短的灰色胡子,我猜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埃克利本人了,而这张照片应该是他自己一个人完成拍摄的,因为从照片中能看出来他的右手里握着一个球形按钮,按钮由一根软管连接至相机,那个按钮可以控制相机进行拍摄。
我心里还是有一丝高兴的,因为我终于可以离开楼下那个总是弥漫着奇怪气味和模糊的振颤感的书房了,但是一想到自己目前身处的环境,以及即将遇到的外来势力,我就还是摆脱不了那种混合了恐惧、危险以及关于宇宙的不正常现象的可怕感觉:这个地区是一片偏僻的荒野;那个黑压压的、神秘的、被密林覆盖的山坡就矗立在这栋房子后面很近的地方;房子旁边的路上留有很多奇怪的脚印;埃克利待在黑暗里,饱受病痛折磨却一动也不能动,只能对我喃喃低语;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圆缸和机器;还有,尤其是那个让我进行奇怪的手术,并参加更加奇怪的旅行的邀请。所有的这些事情对我来说都是如此全新和陌生,它们突然之间接二连三地发生,涌入了我的生活,带着一种逐渐累加的力量冲击着我,消耗着我的意志,甚至还几乎耗尽了我的体力。
如果说这些照片中的那些脚印最令人不安,那么最令人感到奇怪的则是那块在圆山的密林里发现的黑色大石头。很明显埃克利是在他书房的桌子上拍下这张照片的,因为我看到照片的背景里有很多排书籍以及一幅弥尔顿的半身像。那块黑色的石头与相机保持垂直,轮廓很不规则,表面弯曲,宽大约一英尺,高大约两英尺,语言很难对这个物体的表面或者整体的形状进行准确描述。我甚至都无法想象它是依据一个多么古怪的几何学原理切割出来的,我这里说它是切割而成的,因为在上面的确有人工切割的痕迹。此外,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样能够让我感觉如此怪异的东西,并且如此确定地相信它不属于这个世界。至于石头表面上刻的象形文字,我只能辨认出其中的一小部分,但就是这一两个我辨认出的符号就足以让我大惊失色了。不过这些符号当然也不排除伪造的可能,毕竟除了我之外,肯定还有其他人读过由阿拉伯疯子阿卜杜·阿尔哈兹莱德编写的那本可怕而又可憎的《死灵之书》,而那几个我辨认出的符号在书里出现过。不过即便如此,这件事情还是令我不寒而栗,因为过去的研究经历让我很自然地将这些符号同那些最令人胆战心惊和渎神的传闻联系在了一起,那些传闻里讲述了早在地球和太阳系内其他世界诞生之前就已经存在的疯狂事物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