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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藏着等您，只是偶然见到您，所以打了招呼。”
自己正变得越来越怪。就在一周之前，自己还在自暴自弃，满含热泪地怨恨这个世界，而一听说不用去死之后，自己就变成了这副德行。
立花连忙辩解，脸上泛出淡淡的红晕。但除去这个，她的模样同之前仍有变化。游佐观察了一下，发现也许是口红更浓艳的缘故。她在特准的时候，涂的是不那么张扬的粉红色。
户毛几多郎不知不觉地哼起了歌。
“好吧。你说有一件特别的事要对我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3
立花坐直身子，双手放在膝上。“我必须向室长道歉。”
“嗯，听起来确实无聊透了。”
“是游佐先生。”
“劳动联合会里，每三个月就必须更换一次职场。劳动联合会还没有发来通知，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去哪儿上班。在通知我去的地方工作三个月，又会转到别的职场。通知、通知、通知……接到通知我就得挪窝。我仿佛就生活在一连串通知之中，直到永远……”兰子发出沉重的叹息。
“不。今天就请您允许我称呼您室长吧。”
哦，对了，由基美不知道劳动联合会的规矩。我们虽然在同一个国家生活，却分属于不同的世界。
她紧盯着游佐，眼神无比坚决，不容游佐争辩。“冰心女”果然名不虚传。
“您要换工作？”
“好吧，有话直说。我不喜欢吞吞吐吐地说话。”
“茨城的食品工厂。不过下周就会变了。”
“我在特准工作的时候，接受了友成大臣的密令。”
“又是同事。您在什么地方上班？”
“什么密令？”
“一个自信心爆棚的现实主义者。我现在的同事。”
“大臣命令我，将室长您的一言一行都向他汇报。换言之，我是他安插在您身边的间谍。”
“你说的那位坂崎小姐是什么人？”
“原来如此。”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旁听你们的对话会非常有意思。”
“您不惊讶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由基美勃然变色。
“说惊讶也惊讶。”
“我希望你们能见一次。她同你应该能聊得很开心吧。”
车在一条大路前停下。遍布胶囊车体的传感器侦测到了车停下，便立刻左转，持续加速，但最高时速也就四十公里，很快就被后面的车超过了。车内开启了静音模式，外面的声音根本进不来。
由基美红着脸，一言不发。也许这类话题对她来说太成人向了吧。
“其实，我也猜到了几分。大臣一口咬定《光谷报告》是我泄露出去的。以他优柔寡断的性格，如果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是绝不会如此断定的。只是，我没想到这个间谍会是你。”
“她吹嘘说，能用舌头让男人欲仙欲死，一分钟之内射两次呢。你做得到吗？”
游佐斜眼瞟了下立花。她低垂着头嗫嚅道：“对不起。”
“舌头？”
“但那样一来就怪了啊。一开始提出那个建议的不就是你吗？”
“我认识一个在社会底层挣扎求生的女人，她叫坂崎贵世。对了，她求生的武器是她那操控自如的长舌头。”
立花说过，只要国民读过《光谷报告》，就会深刻认识到实施《百年法》的必要性。如果她是大臣的间谍，怎么会故意给大臣制造麻烦呢？
“做人当然要有自尊。失去了尊严，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那是我的肺腑之言。我当时忘记了自己间谍的身份，一心只想着必须实施《百年法》……”
“你自尊心挺强的嘛。”
“为什么？”
“到时候身份卡就不能用了。社会生活都没法展开了，还活着干吗？”
“我自己也不明白。或许是被室长的热情感染了吧，或者说，是被特准同事们纯粹而真挚的爱国心感动了。”
“如果《百年法》实施的话，你会遵守法律，规规矩矩地去死吗？”
“结果，我把《光谷报告》泄露了出去。你遵从命令把这件事报告给了大臣。”
“问什么都行。”由基美似乎完全放开了。
“从那时起，我就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疑问——我偷偷摸摸地干间谍的勾当，对这个国家有何助益？如果我不是间谍，而是作为室长您真正的部下为您工作，该会多么幸福？”
“我说，由基美，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所以，你后来的间谍工作松懈下来了。”
兰子拍着吧台大笑起来。由基美先是嗔怒，但很快也跟着笑出了声。就连一向板着脸的调酒师也在强忍着笑意。兰子很少同劳动联合会之外的人聊得如此尽兴、笑得如此开心。想到这里，兰子就觉得这一刻无比宝贵，值得珍惜。她甚至觉得，自己同由基美可以长期做朋友。
立花惊愕不已。
说着，他就调了一杯兰子从未见过的全黑鸡尾酒，似乎是微碳酸型的，还冒着一排排的小泡泡。由基美尝了一口就叫了起来，像是被呛住一样，捂着胸口，好不容易才将酒咽下肚子，说：“果然带劲儿！”
“我将笹原先生的遗言视频泄露出去的时候，完全没有遭到阻碍。我还以为是大臣和沼田次官过于麻痹大意所致。如今看来，应该都是因为你暗暗帮了我。如果你将实情报告给大臣，他们必定会采取行动。我说得对不对？”
调酒师淡淡地答道：“那就霹雳火箭筒阿姆斯特朗大酒瓶三号。”
“我向大臣传递了虚假的情报。我说，游佐室长完全放弃了公布视频的想法。”她的语气依然冷静。
“呃……”由基美没料到兰子会这么问，不住地眨着眼，看上去很无辜，“说了复杂的话，就会不自觉地做出这种孩子似的表情。”由基美难为情似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朝调酒师说，“来一杯更带劲儿的酒。”
“视频一公开，大臣也就意识到你已经背叛了他。我就说嘛，你这么优秀的人才，怎么会被打发到社会局那种部门去。原来是借人事调动来打击报复。”
“你在银行里会做这动作？”
“不好意思，但我认为社会局也是国民生活必需的部门。”这句话听上去言不由衷。
“对不起。我在银行工作久了，比较爱抠死理。”由基美撒娇似的噘起了嘴。之前她也有过这样的表情。
“但没有你也有人干得了那份工作。肯定有更适合你的地方，这一点你自己应该最清楚吧？”
“我的不安更暧昧，说不清道不明。如果非要让我像你一样解释清楚，那我只能鞠躬道歉，转身就逃。”
“没想到您会给予我如此高的评价。”
“可是，刚才兰子小姐不是说自己也感到不安吗？”
“我不是在表扬你，只是觉得像你这样的优秀人才，原本就是凤毛麟角，如果被埋没了，将会是国家的损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