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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小明说,虽然连他自己也觉得这理由很牵强。
关振铎用鼻子哼了一声,说:「石本添是个人渣。他弟弟石本胜虽然也是个坏蛋,曾经在逃走中面不改容地枪杀五个人质,但如果论个性狠毒,石本胜在兄长面前不过是个小毛头,石本添可以漠视一切,利用他人的性命来达到他那微不足道的目的,在他眼中,烧掉一栋公寓、用镪水弹制造恐慌,令数十甚至过百位无辜者卷入事件,都没有什么大不了。我平生最痛恨这种自私自利的混蛋,就算石本添这回失败了,他回到监狱里肯定仍不会反省。我骗他,不过是小惩大戒,让他知道在这世上至少有一个人能够看穿他的一举一动,他并不是什么犯罪天才,只是一只输给年老刑警的丧家犬罢了。」
关振铎继续说:「犯人不知道他们已被情报科盯上——事实上我所知道的情报也很少——那人根本没需要剪短发,如果说是为了做案时乔装,那他应该反过来,在救出石本添后才剪发,因为三七头可以变成平头,但平头没办法变回三七头,在看到照片的一刻,我甚至想过是不是被表像误导了,因为死者跟我们手上的相中人外貌相同,就以为是同一人,或许死的根本不是我们所知道的那个大圈,可是死者左颊的疤痕跟相中人吻合,如果猜想那是『有相同疤痕的双胞胎兄弟』未免太不切实际。所以,问题只有一个——为什么他要在拯救行动前理平头。」
小明少有地从组长眼中看到愤怒,不过关振铎的怒气很快熄灭——港岛重案组黄督察和负责追捕石本添的O记探员同时驾车抵达。
小明想起他在告示版上看过那两帧照片。
「关警司,我们在您提供的地址拘捕了两名嫌犯,其中一人脸部有严重的化学灼伤,已送到东区医院治理。」O记的探员向关振铎报告。「我们在那个单位内还搜出两把AK47突击步枪、数支手枪和大量子弹,看来我们及时阻止了一宗严重的械劫案。」
「不,你要搞清楚,歹徒在『犯案后』乔装很常见,但在」犯案前「乔装却是不寻常的。」关振铎微笑道:「犯人做案后换装很合理,因为案件发生时可能有目击者记得犯人的样子,他为了逃避耳目所以改变发型。做案时乔装也有可能,例如戴假发改变形象,方便之后以平日的容貌活动。问题是,我完全找不到这个大圈将三七头剪成短发的理由。」
关振铎满意地点点头,小明猜想,这说不定也在组长的预料之中。
「那又如何?歹徒乔装或变装很常见啊。」
在办过手续,说明了大概的案情后,关振铎将羁留病房中的两个嫌犯留给黄督察和O记处理。小明跟他回到停车场,天色已接近全黑,时间已来到晚上七点。
「那两个大圈中枪身亡的照片。」关振铎指了指自己的额角。「其中一人的发型改变了,跟早几天拍到的照片不一样。」
「组长,现在回家吗?」小明问。他载过关振铎回去旺角的家好几次了。
「枪战现场的照片?」
「不,回去总部吧。」关振铎说。
「中午简报过后,老实说我也没有什么头绪,当时蔡督察认为石本添可能在枪战中混入人群逃走,或是在从医院至E U发现之间的五分钟空白期换车逃走,我个人认为后者可能性较大,石本添是个会耍这种手段的歹徒,当所有人以为他向北逃跑,他便向南潜逃,所以他反其道而行,躲在港岛南区,或是利用船只躲到离岛也毫不奇怪。可是,当我看到枪战现场的照片,就勾起我的注意。」
「咦?您急着回去完成报告,好安心退休吗?」
「大圈的照片?」小明讶异地反问,他完全不晓得那些照片有什么异常。
「不哪。」关振铎笑道:「案子解决了,手足们就会下班——我想赶在他们离开前回去吃蛋糕啦,哎,不吃就太浪费了……」
「该从哪儿说起呢……」关振铎摸了摸下巴。「嗯,先说一下那两个大圈的照片吧。」
*
两人搭电梯来到一楼,关振铎步出大楼,看着渐沉的天色。电梯大堂跟急症室在J座的两端,跟繁忙的急症室相比,这边宁谧得有点不像现实。关振铎坐在花槽旁的一个石墩上,示意小明也一同坐下。
翌日早上,小明回到刑事情报科B组的办公室。第一队因为昨天忙碌了一整天,蔡督察就批准队员休假,反正余下都是一些文书工作。小明其实也不用回来,他只是趁周末上午回办公室收拾一下,中午跟女朋友到郊外兜兜风。
「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吧。」关振铎说。他告诉羁留病房主管他和小明会在一楼等候,又叮嘱对方小心看守。小明不明白为什么不干脆留在九楼,不过这时候他只想尽快了解真相,便默默依从组长的决定。
「咦,组长,您回来了?」小明发觉关振铎正在房间收拾私人物件。
「为什么周祥光有生命危险?不,我应该问的是,里面那个真的是石本添吗?周祥光又是什么人?」
「哦,是小明吗?」仍戴着棒球帽的关振铎稍稍抬头,瞄了一眼便继续执拾。「虽然我可以晚几天才收拾,但我想尽早把房间让给小蔡使用——他之后就升级当组长啦。」
「当然是真正的周祥光啊。」关振铎轻描淡写地说。
「可是组长您不用写昨天的调查报告吗?」小明说。小明心想,案子如此复杂,恐怕只有关振铎能有条理地完成报告。
「组长,你说要救的人命是谁?」在羁留病房外,小明向关振铎问道。
「报告可以回家慢慢写。」关振铎笑道。
关振铎点点头,跟小明离开房间,他先打电话给属下的蔡督察,交代石本添被捕和犯人一伙巢穴的资料,再通知黄督察已拘捕缀水弹案的嫌犯。
「对了。」小明突然想起一事,「昨天O记的同事说在柴湾拘捕了两人,那应该是长发男和真正的周祥光吧,那当内应的惩教员施永康呢?好像没有看到拘捕的消息?」
「……柴湾丰业街恩荣中心四二一号室。」阿武吐出一个位址,便再垂头不语。
「没有啊,他的确没有被捕。」关振铎轻描淡写地说。
「我知道在道上混要讲义气,但我不是要你出卖同伴,我只是要你放过一条无辜的性命罢了。你犯不着为你没干的罪行负责,尤其是杀人这种大罪——况且,你跟那可怜的家伙相处了这么久,也不想他毫无价值地被杀吧?」
「没有被捕?但他不是一样有罪吗……」小明有点错愕。
「我……」阿武欲言又止,皱起眉头。
「小刘会处理了。」
「狗仔队早在柴湾监视,我们早晚会挖出你们的巢穴,我只是不想到时找到一具尸体,而真正动手杀人的家伙逃之夭夭,罪行却落在你头上而已。」关振铎继续说。
「刘警司?A组的刘警司?」
阿武对这番话有反应,虽然他没回答,但他擡头以复杂的表情望向关振铎。
「对,我叫他派人接触施永康,逼对方做线民。」
「你别弄错,我不是要逼供。」关振铎淡然地说:「我只是想让你清楚了解你的情况。你的石大哥注定要回去监狱,细威和那两个大陆来的枪手已死,你的同伙们大部分已经完蛋。你很幸运,镪水弹案虽然严重但至今没有人死,医生也说那个伤得最重的李风多半能保住老命,你的刑期最多十数年,看样子甚至比石本添更早出狱。可是,如果你的同伙把那个可怜虫干掉,你就会被控串谋谋杀,终身监禁,直至老死。你现在应该不到三十岁吧?吃十余年牢饭,出来还不过是四十来岁,如果你有八十岁命,你还可以享受三十多四十年的自由;但换成无期徒刑,你未来五十多年就只能被困在跟这房间差不多大小的监仓,日复一日地等死。」
小明疑惑地瞧着关振铎,他以为自己已了解案情,但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对这内鬼网开一面。
阿武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