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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尔没有应允,他摇了摇头:
“那倒可以。”
“如果他们在这儿搜到了我,会造成什么后果?我不能到你们家去。”
城防司令冷笑一声:
冬妮亚更紧地握住保尔的手指,她的睫毛颤动着,双眼闪着泪花:
“哈——哈……小神甫,别动肝火,要不肚子会炸的。我才不管你和你的那些屁事呢。你最好还是告诉我,到哪儿去搞两瓶酒喝喝吧。”
“如果你不去,那你以后别想再见到我。现在,阿尔青也不在家,他被押着去开火车了,所有的铁路工人都被征用了。你能到哪儿去呢?”
萨洛梅加看看怒气冲冲的司令,哈哈大笑:
保尔明白她的担心,但又怕连累他心爱的姑娘。连日来的遭遇使他身心疲惫,真想休息一下,加之饥饿难当,他终于答应了。
“你太放肆了;还是把这些嘲笑留给你自己吧。我是这儿的城防司令,不用你来多管闲事。”
保尔已经坐在冬妮亚房间的沙发上了。这时,冬妮亚正在厨房里与妈妈谈话:
城防司令勃然大怒:
“妈妈,我有事告诉你。现在,保尔正在我房间里坐着,你记得吗?就是我的那个同学。我什么都不瞒你。他被捕过,因为他放走了一个布尔什维克水手。现在他跑出来了,但又没地方可去。”她的嗓音颤抖了。“我求求你,妈妈,现在就让他住在我们家吧。”
“要是他落在我的手里,准得开口。搞逼供,可不是你这个小神甫干得了的事情,从教会学校出来的人能当什么城防司令?你给他尝过通条的滋味了吗?”
冬妮亚以恳求的目光看着妈妈。
萨洛梅加轻蔑地啐了一口,说:
妈妈以探究的目光注视着女儿的眼睛:
“已经干了五天啦,就是不开口。老是一句话:‘我不知道,不是我放的。’真是个地地道道的小土匪。你知道,那个押解兵认出了他,差点没把这个小兔崽子掐死,我好容易才把他拉开。就是因为这个小混蛋,车站上的那个哥萨克挨了奥梅利琴科二十五军棍,心里恨透了。没有必要再把他关在这儿了,我正要往上面递送呈文,报请了结——把他毙了。”
“好的,我不反对。那你把他安排在哪儿呢?”
城防司令焦躁地拽拽帽檐。
冬妮亚的脸上泛起红晕,她难为情地、激动地答道:
“你从他嘴里什么口供都没弄到?”
“我把他安排在我房间里的沙发上,暂时可以不惊动爸爸。”
萨洛梅加用没有受伤的左手翻着,将这些文件浏览一遍,然后盯着司令问道:
冬妮亚的母亲直视着女儿的眼睛:
“后来,你知道,奥梅利琴科这个蠢货,就是那个驻站警备官,他只派了一个哥萨克押送朱赫来到我们这儿来,那个关在我这儿的小杂种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拦截了他。他俩缴了哥萨克的枪,打落了他的门牙,然后溜之大吉。朱赫来至今无影无踪,而这个小东西已经落在我的手中。看看这些材料吧。”他把一沓写好的文件推到萨洛梅加面前。
“这就是你流泪的原因吗?”
“那后来怎么样?”萨洛梅加感兴趣地往前凑了凑。
“是的。”
“我这儿关着一个小杂种。你知道,那个朱赫来让我们逮着了,记得吗,就是那个煽动铁路工人与我们作对的家伙。”
“他还完全是个孩子。”
城防司令将香烟移到另一个嘴角,说:
冬妮亚不安地扯着衬衫的袖子:
“是戈卢布派我来的,”他开始低声说道,“西乔夫狙击师就要开过来了,看来这里要惹大麻烦啦,我必须来整顿整顿。也许总头目还会过来,还有什么外国佬一起来,当心别让这里的人说漏嘴,兜出上次‘消遣’的事。你在写什么?”
“是的。但是,如果他不逃出来,他们照样会把他当作大人枪毙的。”
萨洛梅加重重地在凳子上坐下,摘下嵌着帽徽的军帽。帽徽上镶着珐琅的三叉戟,这是乌克兰人民共和国的国徽。
保尔的到来使冬妮亚的母亲叶卡捷琳娜·米哈伊洛夫娜十分担心。他被捕过,可冬妮亚显然十分喜欢他,而她对保尔的情况又一无所知,这些都令她苦恼不安。
“我们以后再谈吧。”
冬妮亚却像主人一样,热情地张罗起来:
城防司令用头示意有农村姑娘在旁,不让他再说下去:
“妈妈,他该好好洗个澡了,我现在就去准备,他实在脏得就像个烧大炉的了;他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有洗脸了。”
“治伤疗养的事等到下辈子再说吧,现在前线吃紧,我们都快被压得没气啦。”
她来回忙碌着,烧水,准备衣服,然后不做任何说明,拉住保尔的手,就把他拖进浴室。
“那你是到这儿来治伤疗养的?”
“你要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换的衣服在这儿。你的衣服该洗了。你就穿这一套,”她指着椅子说,那儿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条纹领子的蓝色海军衫和喇叭裤。
萨洛梅加对女人在场毫不介意,破口大骂起来。
保尔吃惊地四处看看。冬妮亚笑嘻嘻地说:
“风倒是不赖,胳膊都他妈的给博贡的人打断啦。”
“这是我化装用的衣服,你穿起来一定合适。呶,快洗吧,我走了。趁你洗澡,我去准备点吃的。”
“什么风把你吹来啦?”城防司令向他表示欢迎。
她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保尔只好服从,他迅速脱下衣服,钻进澡盆。
站在他面前的是胳膊上缠着绷带的萨洛梅加。
一小时以后,女儿、母亲和保尔三人一起坐在厨房里吃饭。
城防司令嘴角叼着香烟,龙飞凤舞地写完公文,然后在“舍佩托夫卡城防司令哥萨克少尉”的下面得意地加上了花哨的签名,字尾处还随心所欲地绕了个钩。这时,门口传来马刺的响声,城防司令抬起头来。
饿了好几天的保尔不知不觉已经吃完了第三盘。起初,在叶卡捷琳娜·米哈伊洛夫娜面前还有点拘谨,后来看到她态度热情,也就感觉自在了。
窗前,一只从冬眠中苏醒过来的干瘪的苍蝇嗡嗡叫着。一个年轻的农村姑娘坐在破旧的沙发边上,双手撑着膝盖,茫然的目光盯着肮脏的地板。
吃完饭,他们一起聚在冬妮亚的房间里。保尔应叶卡捷琳娜·米哈伊洛夫娜的要求,把自己受磨难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阿尔青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您打算今后怎么办呢?”叶卡捷琳娜·米哈伊洛夫娜问。
“我走了。您也许能找到他,”与阿尔青告别时,冬妮亚轻轻地说,“晚上我再来找您,听您的消息。”
保尔思忖了片刻,说:
冬妮亚看着阿尔青,阿尔青看着冬妮亚,两人都没有说话。
“我想见见阿尔青,然后离开这里。”
“呵……”阿尔青拉长着声音,但听不出其中的含义。“瞧,拖回来一袋面粉喂这个小家伙的,可出了这种事情……”
“去哪儿?”
“我是林务官图曼诺夫的女儿。我认识保尔。”
“我想去乌曼,或者去基辅,自己也不清楚,不过,一定要离开这里。”
“唉,倒霉透顶!本来日子就不好过,还又活见鬼……”他心情沮丧地嘟囔道。“现在就清楚了,为什么被翻得乱七八糟。这个小家伙真是让鬼迷住了心窍……现在到哪儿去找他呢?那您,小姐,究竟是谁家的?”
保尔不敢相信,一切竟变化得如此迅速:早晨还蹲在牢里,可现在却和冬妮亚坐在一起,身上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最主要的是——他已经获得了自由。
阿尔青默默地听着。当冬妮亚把知道的情况和盘托出以后,他绝望了。
生活有时就是这样变幻莫测,一会儿阴云密布,一会儿阳光灿烂。如果不是存在着再次被捕的危险,那他现在真是个幸福的小伙子。
“我们到房间里去吧!”冬妮亚说。
然而,正是现在,当他坐在这宽敞、安静的屋子里时,他仍有被捕的可能。必须离开,不能留在这里。
“因为什么?”阿尔青打了一个寒噤。
可是,他真舍不得离开这儿。该死!以前读英雄加利波第的传记时多么带劲!当时他多么羡慕这位英雄,因为他的一生艰难困苦,在世界各地遭到搜捕。而他,保尔,在可怕的磨难中才度过七天就仿佛过了一年似的。
“确切情况我不知道,不过,如果保尔不在家,那他就是被捕了。”
看来,保尔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英雄。
冬妮亚走到他面前,向周围看了看,急促地说:
“你在想什么呢?”冬妮亚弯下身子,问他。保尔觉得她的那对暗蓝色的眼睛深不可测。
“您到底有什么事要找保尔?”
“冬妮亚,要我告诉你赫里斯季娜的事情吗?……”
“您回来的时候,门开着,而保尔却不在家?”她问阿尔青,阿尔青一直注视着她。
“讲吧。”冬妮亚愉快地说。
但是姑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惊恐不安地看着敞开的大门。“我为什么昨天不来?会不会已经出事了?会不会?……”压在她心头的负担更重了。
“……她就再也没有回来。”保尔艰难地说出最后这句话。
“是啊,有什么事吗?”
房间里静得只听见时钟有节奏的嘀嗒声。冬妮亚低着头,拼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您是保尔的哥哥阿尔青吗?”
保尔看了看她。
姑娘没有回答,却反问道:
“我今天就得离开这里。”他坚决地说。
“我也要找他,鬼知道他跑到哪儿去了!我刚刚才到,大门敞开着,可没他的人影。您找他有事吗?”他问那个姑娘。
“不,不,你今天哪儿也不去!”
“我要见见保尔·柯察金。”她打量着阿尔青,低低地说。
她那纤细、温暖的手指插进保尔蓬乱的头发,温柔地抚弄着……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脚步声。阿尔青转过身去:一条大狗竖着耳朵站在他的面前,有个年轻姑娘正从栅栏门那儿走来。
“冬妮亚,你要帮帮我。你要到机务段去打听一下阿尔青的情况,再送张条子给谢廖扎。我有一支手枪放在老鸦窝里。我不能去拿,但谢廖扎该去把它拿出来。你能办成这些事吗?”
“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家里的门开着,保尔却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