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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女招待扔下正在切火腿的刀子,对保尔点点头,穿过店堂,向通往洗碗间的边门走去。保尔紧随在她身后,母亲与他一起匆匆走着,在他耳旁悄声嘱咐:
“听说是因为搞政治。”
“好。那今天就开始干吧!”老板吩咐道。他转过身去,对旁边一个站在柜台后面的女招待说:“济纳,把这小家伙带到洗碗间去,告诉弗萝夏,让他顶替格里什科。”
克里姆卡困惑不解地看了看保尔。
“不会,不会。他不会偷东西的,我担保。”母亲惊慌地说。
“这个政治是什么意思?”
“行,让他留下吧。条件是这样:工钱每个月八个卢布,当班日管饭,上班干一天一夜,在家歇一天一夜——可别偷东西。”
保尔耸耸肩膀:“鬼才知道!听说要是有人反对沙皇,那就是政治。”
“十二岁。”母亲答道。
克里姆卡吓得哆嗦了一下。
“他多大啦?”
“难道会有这样的人吗?”
车站饭馆的老板已经上了年纪,脸色苍白,淡色的眼睛毫无生气。他向站在一旁的保尔扫了一眼,问道:
“不知道。”保尔回答。
于是,保尔心怦怦乱跳地走进了教师休息室。
门开了,睡眼矇眬的格拉莎走进了洗碗间。
“让柯察金马上到我这儿来!”
“你们怎么还不睡觉,小伙计?趁火车没来,你们还能睡上个把小时。去吧,保尔,我给你照看大锅。”
校长叶夫列姆·瓦西里耶维奇从教师休息室敞开的窗户里探出头来。听到他那浑厚低沉的嗓音,保尔浑身颤栗:
保尔没有料到,他这么快就离开了车站饭馆;离开的原因也是他始料不及的。
……下课了。孩子们拥进院子,围住保尔。保尔愁眉苦脸,一声不吭。谢廖扎·布鲁兹扎克留在教室里没有出来:他感到自己有责任,但又没有办法帮助保尔。
那是正月里一个严寒的日子,保尔上完班准备回家,但接班的小伙子还没来。保尔去找老板娘,说他要回家,但老板娘不放他走。累了一天一夜的保尔只好接着干第二个昼夜;夜里,他已经完全累瘫了。休息时,他还得把几口大锅里的水装满烧开,为三点钟到达的那辆火车做好准备。
没有人看见,但神父还是猜到了是谁干的。
保尔拧开龙头,但不见有水流出:显然水塔没有送水。保尔没有关上龙头,往柴堆上一倒就睡着了:他实在太困了。
瓦西里神父常常欺负保尔:为了一点小事,动辄就把他赶出门外;一连几个星期,天天罚他站墙角,从来不提问他,从而造成复活节前他只好与不及格的学生一起到神父家里去补考。就是在那儿的厨房里,保尔将烟末撒在了为复活节准备的面团里。
几分钟后,龙头里咕嘟、咕嘟流出水来。水流进水槽,继而满溢出来,沿着瓷砖流到洗碗间的地上。和平时一样,这儿一个人也没有;水越流越多,满屋的积水又从门下窜向饭馆的餐厅。
第二天,母亲来到学校,请求瓦西里神父让保尔回校上课。从此,保尔恨透了神父,既恨又怕。保尔从不允许别人欺负他,即便稍加侮辱,他也不能原谅,他当然忘不了神父的这顿无端毒打,他把仇恨埋在心底,深藏不露。
一股股水流从熟睡旅客们的衣物箱笼下悄悄流过,谁也没有发觉。后来,积水流到睡在地上的一位旅客身上,他跳了起来,大喊大叫,这时大家才慌忙抢救各自的东西,乱成一团。
这天,保尔也被母亲狠狠地剋了一顿。
积水仍在不断地上涨。
保尔还未及答话,神父就揪住他的两只耳朵,把他的头往墙上撞去。一会儿,被撞得头晕目眩、吓得魂不附体的保尔已被扔进了走廊。
在另一个大厅里收拾桌子的普罗霍尔听到旅客的叫喊声,急忙跑了过来,他跳过积水,跑到门前,使劲把门打开。原来被门挡住的积水一下子冲进了餐厅。
“你说什么,孽种,你就是这样学圣经的?!”
惊呼声更响了。值班堂倌跑进洗碗间,普罗霍尔冲到睡着的保尔面前。
“神父,为什么高年级的老师说地球已经存在几百万年了,而圣经里却说是五千……”神父那尖锐、可怕的喊叫立刻使他像泄了气的皮球:
拳头雨点般一个接一个落在了保尔的头上。他忍受着剧烈的疼痛,被打得昏沉沉的。
圣经课上,神父总给保尔打五分,因为他能背诵所有的祈祷词,还有新约和旧约,甚至上帝在哪一天创造了何物他也记得清清楚楚。保尔打定主意要向神父问个明白。刚上圣经课,神父才在椅子上落座,保尔便举手要求发言,得到允许后,他站起来说:
保尔刚刚醒来,还不清楚所发生的事情;他的眼里直冒火星,周身火辣辣的。
高年级的教师瘦瘦的,穿着黑色上衣,正在讲解地球、天体。他说,地球已经存在数百万年,恒星也与地球相似。听到这儿,保尔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差点想站起来报告老师:“圣经里不是这样写的”,但终因害怕被赶出教室而没敢说话。
被打得遍体鳞伤的保尔好容易才捱到了家。
保尔与瓦西里神父早就结下怨仇。一次,保尔因为和米什卡·列夫丘科夫打架,受到处罚,他被留在学校,“不准吃午饭”。老师担心他一个人在教室里胡闹,便把他领进高年级教室,让他坐在后排。
早晨,双眉紧锁、脸色阴沉的阿尔青向保尔详细询问了所发生事情的经过。
“我现在怎么办呢?都是这个该死的神父。我干吗要给他撒烟末呢?是谢廖扎叫我干的,他说:‘我们来给这个讨厌的恶鬼撒点儿烟末。’我们就撒了,谢廖扎倒没事儿,我可肯定要被赶出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