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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芒睁开眼睛:

“我懂了。”

“他得救了,”我说。

大家沉默无言;我感到我没有做一下他们等待着我做的动作,也没有说一句他们等待着我说的话;但是,我不会装模作样。洛拉站起说:

斯比内尔脸上泛起一丝血色,他的手是温暖的,脉息在跳动。

“您不愿意去休息吗?这次路上肯定很辛苦。”

“挨过来了。”

“是的,我要睡了,”我说,“我在那里睡得很多。”

“这一夜他挨过来了。”

“我领您去看您的房间。”

加尼埃喃喃说:

我跟在她后面,她推开一扇门说:

黎明已经来临了。一辆黑色大篷车在窗下经过,挨家挨户收了棺材,都堆在车幔下面。沿着玫瑰色街面,大板车挨家挨户往上城走去,苫布底下尸体愈堆愈高。阿尔芒闭上了眼睛,坐在一张椅子上睡着了;加尼埃靠墙站着,脸部毫无表情。十字路口,火熄灭了,叫花子驱散了。很长一段时间,广场是空的,后来一个看门的出现在门槛上,疑虑重重地察看石子路;有人说,有时早晨会在门廊下,找到由一些神秘的手扔出来的肉块和奇怪的糖果;据说,有人在井里、在屠宰场的肉里放毒,有一个大阴谋威胁着人民;谣传我和魔鬼订了密约,他们经过我面前时轻蔑地啐口水。

“这房间不漂亮,但若您觉得住着不错,我们真是太高兴了。”

“他要挨过今夜。可能他挨得过今夜。”

“不会错的。”

我摸摸斯比内尔的手。手不是冰冷的,脉息在跳动。我说:

她关上门,我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张椅子上放了干净的内衣和上装,书架上摆着几本书。外面传来人声和脚步声,有时经过一辆大车。这是巴黎,这是世界;我自由了,在天地之间,在天涯的灰色墙头之间,我自由了。圣安托纳市郊机声隆隆:永远、永远;医院里婴儿出生了,老人故世了;在积雪的天空深处,太阳是红彤彤的;某处,有一个青年望着太阳,心中有样东西爆炸了。我手按在心上,它在跳动:永远、永远;海水拍岸:永远、永远。它又开始了,又继续了,它又继续开始了:永远、永远。

“这是真的吗?他得救了?”

有人轻轻敲我的门时,天黑了好一会了。这是洛拉,她手提一盏灯:

他的眼皮闭拢了。阿尔芒转身问我:

“要不要我把您的晚饭送到这儿来?”

“不会,”阿尔芒说,“安静睡吧。你得救了。”

“别费心了。我不饿。”

“我要死了吗?”

她放下灯,走到我床前,说:

斯比内尔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珠就好像已经溶化了,眍在眼眶深处;但是,这是两只活的眼睛,看得见东西。

“可能您并不想出狱。”

有一个声音喃喃地说:“阿尔芒!”

她的声音发哑,有点闷。我一臂撑起身子。一个女人:一颗在温暖肉体中跳动的心,一口洁白的牙齿,一双寻觅着生命和眼泪气味的眼睛;她们完全跟季节、时间、颜色一样,依然保持了自己的本色。她说:

他们前额贴着玻璃,梦想暴动,梦想骚乱;我望着他们,对他们毫不理解。有时候,我觉得他们对待最终难免一死的生命认真得好笑:为什么他们这样绝望地瞧着斯比内尔?有时候,他们又轻率地去接受覆灭的命运:为什么毫无意义地留在这间有毒菌的房间里?为什么策划流血的骚动?

“我们以为是做了一件好事。”

“我们太四分五裂了。”

“你们确是做了一件好事……”

“我们应该有能力把一场暴动转化为一场革命。”

“这很难说。”

“我们要有几位领袖人物!”阿尔芒说,“人民已经成熟了,可以进行一场革命了。”“最多是一场暴动,”加尼埃说。

她望着我的脸、我的手,喃喃地说:

加尼埃关上窗户。

“阿尔芒对我说过……”

一项法令规定,夜间把垃圾污秽运走后,才许他们去捡破烂;他们走投无路,恨恨地喊:“打死那些不给饭吃的人!”他们喊过:“魔鬼的儿子!”把口水啐在地上。

我站起身,对镜子扫了一眼,头凑在玻璃窗上。路灯是亮的;他们在房里围着桌子坐在一起。几世纪几世纪的吃、睡……

“这是些叫花子,”加尼埃说。

“我想重新开始生活是很累人的,”她说。

街上人声鼎沸。每天到了晚上,都有人在十字路口点上一堆火,希望能够净化空气。我们通过火光,看到一群破衣烂衫的男女,拖一辆板车通过广场。他们叫道:“打死那些不给饭吃的人!”

我朝她转过身去,说了几句早已说过的话:

“发生什么事啦?”

“不要为我操心。”

他的嘴微微撅了一下,我又一次觉得他有话要和我说,但是他不动声色;几乎从来没有看到他笑过,也没有人知道他想些什么。突然,他走到窗前,打开窗户:

“我对什么事、什么人都操心,”她说,“我生来是这样的。”

“想想,感染的危险性是很大的。”

她向门口走去:

他温情地望着斯比内尔,我知道他不怕死。我转身向加尼埃;这个人令我纳闷,他眼里没有情意,只有恐惧。

“不要怪我们。”

“我们应该留在这里,”阿尔芒说,“我死的时候也喜欢好朋友待在身边。”

“我不怪你们。我希望还能为你们效劳。”

“你们应该离开这里了,”我说,“你们留在这里对他没用。”

“但是没有人能为您效劳吗?”她说。

外面,有人在我窗下奔过,他们无疑是奔向救济站去求救的,救济站的红灯在路角发亮。然后又是一片静默。

“千万别试,”我说。

“可能他顶得住,”我说。

“这将是一场激动人心的力量显示,”斯比内尔说。

我把手伸进被窝,开始慢慢地、猛力地揉捏这个冰冷的身子。我抱他躺在我的披风上,两手揉捏他年轻的肌肉,我已是第二次使他降生在这个世界,他却腹部带了个窟窿离开了这个世界;我给他带来了玉米、干肉,他却对着自己的脑袋打了一枪,因为他饿得要命。我把他揉捏了好一会儿,在我的手指下,微微的暖气朝他的心房里钻。

他一只脚踩在一张椅子上,用力在擦一只晶光闪亮的皮鞋。洛拉弯身在一张桌子上,熨一件男衬衣。她喃喃地说:

“他能挨到天亮就还有救,”我说。

“我认为这种宴会过于兴师动众了。”

两个人绝望地瞧着这张干瘪的脸。这个行将消灭的生命,对他们是独一无二的,这是斯比内尔的生命,他才二十岁,是他们的朋友。他跟松柏道上跳跃的每一块金色斑点一样独一无二;我望着贝娅特丽丝,问自己:“她像不像那些朝生暮死的昆虫?”我爱她,她显得无动于衷;我不再爱她了,她的死不比一个蜉蝣生物的死更有分量。

“可是有用。”

“二十岁,”加尼埃说,“他那么热爱生活……”

“我希望如此,”她说。

“他已经满脸死气……”

阿尔芒查阅散放在壁炉台上的稿子,炉内点着一团小火:

“一切办法都试过了。”

“您要讲的话记得差不多了吧?”

“没治了吗?”阿尔芒说。

“差不多了,”我说话毫无热情。

加尼埃没有说话,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两眼注视床上躺的人形。我俯身看斯比内尔。皱缩的皮肤紧贴着骨头,在这张发青的羊皮纸下已经勾勒出一个骷髅的头形;他的嘴唇苍白,额上冒出一颗冷汗。我摸摸他的手腕,冷的,湿腻腻的,脉息几乎不跳了。

“可惜我没法处于您的地位讲话,”斯比内尔说,“今晚我感到有灵感。”

“我们不能由他一个人孤零零死去。”阿尔芒说。

洛拉笑着说:

“你们怎么来了?”我说,“太大意了!你们不信任我?”

“您哪次没灵感?”

我推开门。阿尔芒坐在床前,加尼埃站在桌子旁边,桌上点了一支蜡烛。

他急忙向她转过身:

路是空的,但是可以听到右边传来一阵响亮的铁器声,这是一辆炮车颠簸着滚过来,炮车是用来运送棺木的。有人说,一路的颠簸常常会把木板震碎,尸体滚落街头,五脏六腑流得满地都是。有几个人用床垫、木板抬了白皮肤黑斑纹的尸体,走在玫瑰色街面上,横七竖八地往沟里扔。能外逃的都外逃了,有的步行,有的骑马,有的骑驴,他们越过暗道,乘驿车,乘大车,乘轿式马车,他们飞奔着越过了巴黎的城门。法国议院贵族、大资产者、官吏、议员、有钱的人,个个逃跑了,那些逃不了一死的人夜里在荒弃的宫廷里跳舞,早晨听高大的黑衣僧侣在广场上讲道。穷人没法逃,他们留在瘟疫横行的城内,他们躺在床上,不是发冷,便是发烧,脸上铁青,脸上黑灰,遍体长满深色的斑点。早晨,尸体沿门摆成一排,死亡的气味直冲云霄;在阴霾的天空下,垂死者送往医院,关在门后奄奄一息;他们的家属、他们的朋友徒然簇拥在铁门外面,只是听到他们临终的咽息。

“我最近那篇演说写得不好吗?”

我离开房间。流行病一开始,我便申请做护理人员,整夜给他们敷发疱药,放水蛭。他们愿意治好病,我也竭力把他们的病治好;我竭力侍候他们,不对自己提出问题。

“我要说的是,您的演说篇篇精彩。”

那个人还是坐在椅子边上,带着迟钝的表情凝视靠在枕上的这张青色面具。一个女人死了,七层楼的那个得救了:事情也可以恰好相反;至于我,这没有一点区别。但是对这个人来说,死的偏偏是这个女人:他的女人。

壁炉里有一块木柴塌了下来,斯比内尔使劲擦他的第二只鞋,洛拉把熨斗在白衬衣上移来移去,阿尔芒读稿子,大挂钟的钟摆平稳地摆动:滴答——滴答。我听见滴答声,闻到热布的气味,看到洛拉插在盆里的花,以前玛丽亚纳告诉过我这些花叫什么名字。我看到房里每件家具以及护墙纸上的黄色花纹;我辨认他们脸上每个颤动,他们声音中每个抑扬顿挫,我甚至听到他们没有说出来的话。他们谈得兴高采烈,他们一起工作,每个人都愿意为他人的生命献出自己的生命;可是他们之间也正产生纠葛。他们到头来总会在生活中制造一些纠葛……斯比内尔爱洛拉,洛拉不爱他,或者为没能再爱他而遗憾,却爱着阿尔芒。阿尔芒想念另外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不是在远方,便是不爱他。我转身不理埃利亚娜,我望着贝娅特丽丝想:“为什么她用这种目光望的是安托纳呢?”洛拉的手在光滑的布上移来移去;这是一只纤巧、深象牙色的小手;阿尔芒为什么不爱她?洛拉近在眼前,又爱着他:一个女人,完全是个女人;另一个,她也不过是个女人。洛拉为什么不愿去爱斯比内尔?阿尔芒与他的区别就那么大?一个是棕色头发,另一个是栗色头发;一个严肃,另一个活泼;但是这两个人,还不是用这样的眼睛去看,这样的嘴去说话,这样的手去行动……

“完了,”我说。

他们都有这样的眼睛、这样的嘴、这样的手;库房里摆好了桌子,桌上放满酒瓶和食品;至少来了一百来人;他们眼睛望的是我;其中有几个人认出我来了;他们拍拍我的肩膀,紧紧握我的手,笑着说:“您没有变。”在斯比内尔的床头,他们相互望着,心中燃起了灼热的欢乐的火花;我羡慕他们。今天他们望的是我,但是他们的目光在我身上一掠而过,我内心也没有迸出一点火星。深埋在冰冷的熔岩底下,尘土底下,年代久远的火山要比月球上的火山口更死。

他笑了。我贪婪地把这声笑珍藏在心中。由于他脸上这道神采,机器的嗡嗡声、颜料的气味,这一切都变了;时间不再是一条不涨不落的河川;在人间还有希望,还有惋惜,还有恨与爱。最后,是死了;但是首先,他们是活着。不是蚂蚁,不是石头,而是人。通过这声笑,玛丽亚纳又在向我招手:信任他们,跟他们在一起,做一个人。我把手放在小孩头上。这个声音我还能听上多久?当他们的笑、他们的泪在我心中引不起一点回声的时候,我会变成什么呢?

我坐在他们旁边,他们吃着,喝着,我和他们一起吃着喝着。玛丽亚纳对着他们微笑,一个演奏手摇弦琴的女人唱着,每个人都齐声合唱那声迭句;应该唱,我以前也唱过。他们一个接一个站了起来,举杯祝贺我的健康。他们提到一些往事和轶闻:加尼埃的死、特朗斯诺南大街、圣佩拉齐监狱以及我在圣米歇尔地牢里的十年;他们用人的语言创作了一篇辉煌的传奇,要比歌曲更能鼓舞他们;他们的声音感动得发颤,女人眼里噙着泪水。死的人死了;活的人用这个死的过去创造了一个火热的现在;活的人活着。

“五分钟内要敲了。”

他们也谈到未来、进步、人类。阿尔芒站起身讲话。他说,假若劳动者懂得团结、懂得坚持的意义,他们就会从机器的奴隶变为机器的主人;这些机器有一天会成为他们自身解放的工具,追求幸福的工具;他提到这样的日子:飞驶在钢轨上的特快列车,将冲破各国出于自私的保护主义而竖立的壁垒;地球将成为一个巨大的市场,每个人都可从中得到莫大的益处……他的声音响彻库房;他们不吃了,他们不喝了,他们听着:他们全神贯注地,透过库房的四壁,望着黄金树、奶与蜜的溪流<a id="jzyy_1_83" href="#jz_1_83"><sup>(8)</sup></a>;玛丽亚纳透过结霜花的窗子望着,感到腹中孕育着温暖、沉甸甸的未来,微笑了;女人大声狂叫,跪了下来,她们撕破身上的衣服,男人践踏她们;广场上、店堂后间、穷乡僻壤,教士在讲道:正义的时代,还有幸福的时代都会来的。轮到洛拉站起来了,她也是热情奔放、声嘶力竭地谈到未来。血在流,房屋在燃烧,叫声、歌声撕裂了天空,在未来的绿色草原上走过一群群白色羔羊。那个时代会来的……我听到他们急促的呼吸声。在那里了,那个时代已经来了,今天就是未来;通身烧成焦炭的殉教士的未来,被掐断咽喉的农民的未来,慷慨激昂的鼓动者的未来,玛丽亚纳向往的未来,也就是这些不时听到机器隆隆声、看到孩子遭受慢性折磨、监禁、贫民窟、疲劳、饥饿、厌倦的日子……

“钟没有敲吗?”

“轮到您了,”阿尔芒喃喃地说。

孩子睁开眼睛。

我站起身,我还是愿意遵照她的话:“做一个人……”

他在矮梯的最高一级坐下,闭上眼睛。早晨以来,蘸了颜料的画笔在卷纸上来回涂个不停,从早晨起,都是同样混浊的光线、颜料的气味、节奏均匀的机器声:永远、永远。从早晨起,自开天辟地以来,永远是厌倦、疲劳和时代的颤声。纺织机永远、永远响彻卡莫纳的大街小巷,响彻根特的大街小巷,梭子穿过来——穿过去——穿过来——穿过去;房屋燃烧了,烈焰中升起了歌声,鲜红的血和玫瑰色的沟水流在一起,机器顽固地响着:永远、永远。手把笔浸入红色的浆液,手拿笔在纸上用力涂画。孩子的头耷拉在胸前,他睡着了。对他们来说,活只是不死而已。在四五十年的时间内不死;最后,还是死了。挣扎有什么用呢?不管怎么样,他们不久都会解脱的,每个人都要先后死去。在那里,棕榈树影朝着卵石爬去,海水拍着沙滩。我想跨过这道门槛,试图去变成一块普通的石头。

我双手撑在桌上。我说:

“你休息会儿,”我说。

“我很高兴又回到你们中间……”

他连话也没回答。

我的声音在喉咙里咽住了。我不是在他们中间。这个未来,对他们来说,纯洁、平静,像青天一样高不可攀;对我来说,将会成为一个我不得不在疲劳中、厌倦中、一天挨着一天要度过去的现在。一九四四年,我将在一本日历上看到这个日期,就像其他人将会出神地凝望着二〇四四年、二一四四年……做一个人;但是,也是玛丽亚纳跟我说的:“我们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你是从另一个时代的深处来看我的……”

“你累了?”

两小时后,我跟阿尔芒单独一起时,我对他说:“我很抱歉。”

他站在一张矮梯子上,在一只研钵内调颜料。我感觉到他的背弯了,两腿发麻了,还有那颗又空又重的头,直拉了他往地上冲。

他把手放在我肩上。

“还要很久吗?”那个孩子说。

“没什么要抱歉的。您张口说不出话要比长篇大论更加打动人。”

我躺在蚂蚁窝旁,她来了,我站起身,她跟我说:“做一个普通人。”我还听到她的声音,我望着他们说:“这是些普通人。”但是,在夜色沉沉的印刷间,我在湿腻腻的卷纸上涂红的、黄的、蓝的颜色时,我不能堵住另一个声音对我说:“人是什么?他们能对我做什么?”机器的嗡嗡声震得我们脚下的地板发颤,这也是这个停滞而又动荡的时代的颤声。

我摇摇头:

“我试试。”

“我抱歉,因为我明白我不能再和你们共同工作了。”

我重复一句:

“为什么?”

“喔!这不难,”他说,“您肯试,您就会成功。”

“就当我累了。”

“我可以试试,”我说。

“这不说明问题,”他不耐烦地说,“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么您同意了?”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顿时容光焕发:

他耸耸肩膀,有点恼了:

“这确实算不了什么,”我说。

“您怕我会给您说服吗?真是过虑了。”

“要一个会死的人这样做,是一个很大的牺牲。但是对您,十年、十五年的生命算不了什么。”

“噢!我知道您跟魔鬼、跟上帝都会顶牛的,”我说。

他贪婪地望着我,我在这样的目光下感到安全,因为我仅是一种供人利用的力量。我既不使他害怕,也不引起他的好感,他利用我,如此而已。

“那么,您说吧。”

“是的,”他说,“您可以做大量工作。”

他笑了。

“您要我做一个工人?”

“可能是我把您说服呢……”

“要影响他们,必须生活在他们中间,跟他们一起工作,与他们并肩作战,应该做他们的一分子。”

我望着盆里的花、墙上的黄条纹;钟摆在均匀地摆动。我说:

“您要我做什么?”

“我不相信未来。”

他的声音中有一种呼吁。我笑了:

“未来总是有的。”

“麻烦的是他们不信任我们,”他说,“夜校、公共集会、小册子,靠这些我们没法接近他们。我们说的话他们听不进去。”

“但是你们谈到未来像谈到天堂一样。天堂是不存在的。”

我没有回答。他也不等待回答。他迷惑不解地观察我,我没法猜知他在我脸上看到了什么。

“那当然。”

“您想想,他们竟把机器也捣毁了!”

他打量我,像在我的脸上找寻他应该对我说的话。

他耸耸肩膀。

“我们所谓的天堂,就是我们今天的梦想得到实现的那个时刻。我们也知道,从那时起,其他人又有新的要求……”

“加尼埃错了,”他终于说,“这些暴动对事情毫无好处。您对我说过,应该首先教育人民,您是对的。”

“既然知道这些人永远不会满足,您怎么还能想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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