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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说:“他是犹太人。”
我说:“为什么?”
“犹太人不信耶稣吗?”我问着极度无知的问题。
爸爸说:“我不应该对他口诵耶稣。”
他说:“我也不太清楚。如果你问冈特神父,他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是犹太人杀害了基督。但是,萝珊,有些事是动荡年代造成的。”
爸爸说:“耶酥啊,可不是吗?”郝先生与我们擦肩而过。
来到家门口,我们都沉默了。爸爸掏出他那把老钥匙,插进锁眼扭开了锁,我们走进家里窄小的前厅。我感到爸爸在说了关于基督那番话后,始终心事重重。在那个年纪上,我已经开始认识到人们可能就某件事发表一番言论,即使说出的话并不代表他们的真实思想,但话里有话,还是会对真实思想有所影射。
郝先生说:“很好,很好,诸事顺遂。二位近况如何?火灾的事我们都听说了,那么多孩子,太可怜了,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可以想象,场面肯定是惨不忍睹,克莱尔先生。”
那天晚上直到快睡觉的时候,爸爸才终于提出了关于郝先生的疑窦。
爸爸说:“郝先生,您近况如何?”
当时妈妈正在扫炉灰,然后铲起来撒在泥炭上,这样它们就可以整夜缓慢地燃烧,到了早上变成完美的黑蛋,闪烁着红红的火光,那时妈妈就又得扬灰了。爸爸说:“这个……今晚我们碰到郝先生了,就在回家的路上。看着好像刚从我们家出来?”
郝先生向我们走来。他身材魁梧,大步流星,是镇上一位德高望重的绅士。他的面孔轮廓柔和,总是带着善意的表情,好像他整天在户外沐浴着和煦的微风,可能他就是那个独自站在海岬上的人。
妈妈直起腰,站在那里,手持火铲。她就那么站着,一言不发,好像在给画家做模特。
爸爸说:“天哪,耶稣啊,可不是郝先生亲自来访。不知有什么事。是不是他家闹鼠灾?”
终于,她说:“他没来。”
我们溜达着走到家门口那条街上。面前一排房子里,有一家的门开了,一个人下到人行路上,回身对着门里若隐若现毫无表情的脸扬了扬礼帽。那张脸是妈妈的脸,那扇门是我家的门。
“我们好像看到门里是你的脸,他还对你举了举帽子。”
但我还是不能理会他的意思。天寒地冻,连他抹在头上把头发按平的发膏似乎都结霜了。
妈妈低垂眼帘,看着火。铲灰的工作才进行了一半,但看起来她已经放弃了完成任务的意图。忽然,她号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声仿佛发自身体深处,像一种要命的湿气渗透她的全身。惊骇之下,我的身体也开始觉得麻酥酥的,一种不祥的预感令我如坐针毡。
他说:“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一个人十五岁时的感受,好像热风里独自站在海岬上。”
爸爸苦着脸说:“我也不确定。可能是看走眼了。”
“怎么会呢?”我说道,不禁纳闷,“有什么好怕的。”
妈妈说:“你明知道你没看错。”这时她变得疾言厉色。“你明明知道。天哪,天哪。”她继续说道,“我怎么就任你拐带我离开了家,来到这么个冷酷无情的地方,到处是肮脏的雨,肮脏的人。”
他说:“啊哈,宝贝。你要是不怕给人看到和老爸走在一起,我们就手挽手回家吧。”
爸爸的反应是,他的脸霎时间褪色了,就像沸水里煮的土豆。妈妈的这一席话比她过去一年里说的还要多。这就像是她发表的公开信,她内心思想的深度报道。而对爸爸而言,他仿佛又读到了一出伤天害理的惨剧,比暴动的小伙子和燃烧的女孩子的遭遇更加骇人听闻。
一个冬天的傍晚,我放学回家,在河沿的路上碰到了爸爸。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逗我嬉笑,但我还是可以很自豪地说爸爸看到我时不禁面露喜色。在斯莱戈傍晚深沉的黑暗中,他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我可不是吹牛。
他说:“茜茜。”他的声音如此轻柔,几不可闻,但我还是听到了,“茜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