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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内心深处,我知道,如果我转过身,离开舞池,“整个事件”可能就到此为止了。但是,机不可失,就像每首歌都有它恰如其分的时刻,而且时不再来。此时此刻是我最后的机会,只要能跟汤姆见上一面,只要他能看到我,这个他深爱的女人,他渴望、尊重,并热爱的女人,那么最终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他说:“但是你看,你看,整件事还没到完全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杰克正试图挡住我的去路。这一点很明显。他站在我的侧面,像一个渔夫准备在溪流上抛下钓鲑鱼的鱼钩,他的身体重心已经转移到左脚上了。
我喊道:“你怎么满口都是疯话。”如果手上有根火棍,我可能会用来捅他。
杰克骨子里不是个坏家伙,他不是个生性残忍的人。但当时,他只是汤姆的哥哥,跟我形同陌路。
“都是过去的事了。但她心意已决,一定要让汤姆过好,因为,这个嘛,有一些过去的……过去的因果关系。”
他是一个强大的障碍物。我试图冲破封锁,以自己柔中带刚的意志力穿越他的防线。但非洲的经历令他练就了一身硬功夫,我好像迎头撞在一棵树上,而当我试图向舞厅深处的方向挣脱时,他从后面紧紧扣住了我,我放声大叫,呼唤汤姆,呼唤神明,恳求他们发发慈悲。但他的双臂扣住了我的腰,越扣越紧,用他的非洲话说,很呀很呀的紧,他最爱用非洲方言浓重的英语学舌搞笑,他紧紧地抱着我,把我固定在他的大腿上,箍得紧紧的,我停靠在那里,固定住了,怎么都跑不掉,我们的姿态就好像两个情人奇异的拥抱。
他这会儿几乎在用嘘声跟我说话,一方面,他要显示自己怒火中烧,另一方面,又似乎要对我晓以什么不便言传的道理。
他说:“萝珊,萝珊,小点声,嘘。”
“一番周折?什么周折?”
我放声号叫。
他放低声音狠狠地说道:“萝珊,关于家母,有些事你还不明白。有些事,连我都搞不懂。她小的时候经历了一番周折。所以,她这辈子心如铁石。”
我多么爱汤姆,多么爱我们共同的生活。正因为如此,我多么害怕,多么痛恨没有他的未来。
“她到底发了什么话?”
*
“对,对,就是我们那位家母。”
独自回到波纹铁屋顶的小房子,我不知道该拿自己如何是好。躺在床上,我无法入睡。一股寒意钻进我的脑子,造成难忍的剧痛,好像有人用锋利的罐头起子从后面撬开了我的脑灰质。很呀很呀的锋利。
“家母?”
作为一种生物,我们有忘却某些痛苦的能力,否则,我们不可能生存下来。据说产痛就是其中之一,虽然在这一点上,我不敢苟同。我当晚的痛苦肯定算不上生死攸关。因为,时至今日,我已然成为一个干瘪老妪,却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还能感到往事留下的阴影。痛苦令其他一切都黯然失色,只有痛苦本身占据了整个世界,于是年轻的我躺在婚床上痛心疾首,痛不欲生。不知为什么,我同时还汗流浃背。痛苦的主要根源是无限的惶恐,一种不管是欧洲的马戏团还是美国的轻骑兵,任何人类的意愿都无法解救的茫然失措。而我已被永久地打入了这种蒸腾的惊慌之中。
“萝珊,我一向都是你的朋友,不会跟你为难。相信我,回家去。我会跟你联系的。事情还没彻底恶化。你保持镇定,回家去。走吧,萝珊。我们那位家母已经发话了,没人敢抗旨不遵。”
这些其实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在那个水深火热的年代,我的痛苦是多么微不足道。现在想来,这个念头令我深感安慰,但在当时则根本不起作用。至于如何能够安慰那个独自迷失于浅滩岭,无人问候,躺在床上痛苦得打滚的年轻女人,我也无从知晓。如果我是一匹马,人们肯定满怀悲悯地把我一枪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