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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有属于他自己的姓名。”
“全名就叫威廉·爱德华，姓我爸爸的姓。”
丹尼尔想了想：“巴塞罗缪，怎么样？这个姓很特别。”
他躺在被子上，跟他们是分开的，他看着他们，也许只是看到朦朦胧胧的光，也许看到了光荣的云彩从天边飘过。
“这是教堂的名字。”
“我希望他跟人家没有关系。”她不依不饶。
“威廉是华兹华斯的名字。”
“没有害处。我们就叫他威廉。你爸爸要是高兴，那就最好，真的。”
“这样他就有了社交圈，他也刚出生几小时啊。”
“有关系。”
“人都这样。”
“没关系的。”
“没错。”
“我不觉得。那就别叫威廉了。”
他们相视而笑。
“我觉得，你爸爸跟华兹华斯不一定没有牵连。”
丹尼尔打了该打的电话。第二天，比尔和温妮弗雷德带着鲜花和葡萄来了。比尔穿的外套让他显得非常瘦小，肩膀垫高了，领子把纤细的脖子包得严严实实。他们是在茶歇时间到的，婴儿床要等一会儿才能从里面推出来。玻璃窗内，孩子们都在骚动。斯蒂芬妮觉得不好意思，她的头发比前一天更像杂草，睡衣快遮不住乳房了，她的乳房胀得非常大，闪闪发光，硬邦邦，跟阿耳忒弥斯神庙的戴安娜女神一样丰满。大家小声交谈着，斯蒂芬妮跟温妮弗雷德讲述分娩的过程，包括有几个阶段、缝了几针，都是些寻常的事情。比尔看着那本丹尼尔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华兹华斯诗集，翻了几页，故意装作不在乎她们在说什么。婴儿被推进来了。比尔抢先走过去，把丹尼尔的儿子抱起来。宝宝的身子挣扎着，蜷曲起来，叫了一声，像一只受到威胁的小猫。斯蒂芬妮本能地想去救，但最终还是躺下。比尔托着孩子坐下来。
“丹尼尔，我怎么会这么傻？我就想着……真的，我就想着赶紧给他找个名字，这样他自己才完整，我那时碰巧就想到了华兹华斯，我也希望跟爸爸没有牵连，那是我的东西。”
“很好，”比尔说，“很好看。取名了吗？”
丹尼尔笑了。
“威廉。威廉·爱德华·巴塞罗缪。”
“哦，天哪，我没想到这个。”
比尔低头看着孩子，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女儿，然后又低下头。他眉头紧锁，婴儿也皱起眉头，娇嫩的皮肤皱巴巴的。
“好吧，就叫他威廉。这样，洗礼的时候就不能用比尔这个名字了。”
“长得像波特家的人，特别是眉眼。我希望他长大以后不会像波特家的人一样固执。斯蒂芬妮，你的孩子应该不会。”
她抬头看着他，满脸疑惑。
他像丹尼尔，斯蒂芬妮想说，但没说出口，因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比尔手里的宝宝倒是跟比尔有点神似，轮廓清晰、尖刻，甚至有点烦躁。
“你爸爸肯定高兴。”
“肤色跟你不大一样。”温妮弗雷德小心翼翼地说。
孩子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跟她更疏远了。
“头发颜色会变的，”比尔说，“你懂的。新生儿的头发通常都比较黑，有些还没有头发呢。你看他的眉毛和睫毛，这里就看得出名堂。有点红。”
“威廉，我也喜欢。”
宝宝的脸突然收缩，变得像一块红色的补丁，正中间有一个洞，接着大哭着尖叫起来。
“我是想到了华兹华斯。她们一直没有把书还给我，我一直找她们要，把她们都惹毛了，我一直惦记着华兹华斯，所以就想到了威廉。可以吗？”
“给我吧。”斯蒂芬妮说着伸出双手。
此前，他们提到过克里斯托弗、斯蒂芬和迈克尔。
比尔左右摇晃着威廉，威廉的脸变成紫色，哭声比刚才还响亮。比尔将外孙递给斯蒂芬妮，一边说：
“威廉？”
“你不觉得他的睫毛有点红吗？”
“威廉吧。”
可是，他的睫毛，漂亮可爱的小睫毛，是几乎没有颜色的，只有沾着眼泪的地方反射着光线，他的眉毛也不过是皮肤上两簇比较浓密的绒毛。
男婴皱了个眉头，爸爸也皱了个眉头。他问：“给他取什么名字呢？”
丹尼尔来了，波特家的人就走了。比尔倾身对斯蒂芬妮悄悄地说：“我很喜欢他的姓名。我感到很荣幸，也很感动。孩子，乃至孩子的孩子，代表着永恒，我完全赞成这个说法。姓名的意义可能比你想的要重大得多。”
“我太胖了，”丹尼尔说，“我一直都很胖。他挺瘦的，这个孩子。”
斯蒂芬妮亲了他一口。她沉重、火辣辣的乳房摩擦着他外套上的短绒毛。
“她说你像你爸爸。”
第二天，马库斯来了，这简直不可思议。
“唉，”他似乎并不高兴，“我像我妈妈。”
斯蒂芬妮开始觉得自己有点邋遢。她的头发都粘到一块儿了，下面有点痛，像是血渍结块了。她的肚子早就变小变空了，这时却无端显得那么肥大松垮。她往浴室走的时候，感觉到盆骨在相互摩擦，尾椎骨有点疼，乳房胀得火辣辣，周围的皮肤拉得紧绷绷。她分离出另一个自我，接受两个社交圈的牵扯，一边是病房，另一边是家庭，两边似乎都想按他们的礼节和分类对她和威廉进行塑造。
“他像你，丹尼尔。”
病房的问题在于，她被迫躺在床上，但又不能好好休息或者睡觉。护士会定期查房，制度严格得像在部队里。早上五点，夜班的护士就会吵闹地送来早茶，不管你想不想喝。从这时到吃早餐之前，刚上班的日班护士会闯进大家都已经睡不着的病房，取走便盆，给她们洗脸，叫她们给婴儿喂奶。早餐之后，她们回来换床单，用放了滴露的热水给她们洗阴部，然后给婴儿洗澡。晚上又因为喂奶，从育婴室传来一连串哭声，护士们叽叽喳喳地商量怎么对付睡得太沉而不起床喝奶的婴儿，更糟糕的是，有些孩子不仅不吃，还会吐掉奶嘴，号啕大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