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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为了这个,”凯妲望着喷出的烟雾笑了,笑声中充满了讥讽,“那疯女人漂亮,也能忍受他的怪癖。后来怎么样?”
“街灯已经熄掉,”凯妲出了一会儿神,接着说道,“你当时有什么感觉?”
“我早就发现那些晚会另有企图,”安布罗修说道,“您觉得他养着太太仅仅为了这个?为了招待他的朋友?”
“我没有翻车,没有翻车,”安布罗修说了一遍又一遍,捏紧她的膝盖,“我感到清醒了,我感到……最后我还是刹了车。”
凯妲跟安布罗修一样仰卧在床上,二人已经穿好衣服,正在吸烟。安布罗修的胸口放了一只空的火柴盒,二人就把烟灰弹在火柴盒里。一束灯光照在二人的脚上,脸部则笼罩在暗影中。音乐声和谈话声停歇了,不时地能听到别处房间的钥匙声和街上传来的车辆的隆隆声。
突然,仿佛在那潮湿的公路上不适时地出现了一辆卡车、一头驴、一棵树和一个人,汽车吱吱呀呀疯狂滑行起来,左右摇晃,弯弯曲曲地扭摆,但没有冲出公路。汽车跳跃着,发出吱呀的响声。正当安布罗修以为要翻车的时候,汽车恢复了平衡,原来他降低了速度,但吓得浑身发抖。
“那疯女人还以为臭卡约开晚会是为了让她开心呢,”凯妲说道,“其实是为了讨好他的同僚。”
“您以为我一刹车,汽车一滑行,他就松手了吗?”安布罗修犹豫着怨声说道,“没有,他的手仍然抓住那儿不放,就这样。”
“没有。”安布罗修说道,“本来想开一场晚会,但没开成,出了点儿事,许多客人没去,只去了三四个人,其中就有他。奥登希娅太太很恼火,一直在说:净给我泼冷水。”
“谁命令你停车了?”响起了堂费尔民的声音,“我说过,去安贡。”
“那好,”凯妲说道,“后来又怎样了?那次晚会我没在场吧?”
“他的手仍在乱摸,”安布罗修低声说道,“我连想也没想又发动了车。您瞧,我什么也搞不清了。指针突然又指向了九十、一百,他还是没有松手。他的手就这样抓住这儿。”
“好了,”安布罗修说道,“我洗好了,洗干净了。”
“他一见面就把你看透了,”凯妲又仰躺下去,喃喃地说道,“他只看你一眼就发现,他要是对你不客气,你就会跑掉。他一见你就发现,只要在精神上战胜你,你就会俯首帖耳地顺从他。”
到了房间里,安娜放声大哭。露西娅太太走进来直问出了什么事。圣地亚哥安慰着她,跟她亲热,向她解释,最后安娜终于擦干了眼泪,开始发泄不满,骂起来:我再也不见他们了。我鄙视他们。我恨他们!圣地亚哥附和说:对,心肝,当然了,亲爱的,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不下楼给那老太婆一记耳光,给那愚蠢的老太婆一记耳光。对,心肝,管她是不是你的母亲,管她是不是长辈,教训教训她别说我是个不懂礼貌的女人,让她看看我不是好惹的。当然,亲爱的。
“我当时想:我翻车他才会松手,于是我又加了速,”安布罗修喘着气怨声说道,“我不断地加速,您瞧。”
“当然,好的,”圣地亚哥说道,“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小雀斑。”
“他发现你怕得要死,”凯妲毫不同情,干巴巴地说,“他发现你不会反抗,你会顺从他的。”
“瘦子,找一天我们四个人出去玩玩吧,”波佩耶说道,笑得极不自然,不停地眨着眼,“去吃饭、看电影,随便你们什么时候,兄弟。”
“我必须把车弄翻,把车弄翻,”安布罗修喘着粗气说道,“于是我用脚去踩油门。是的,我害怕了,您瞧。”
“好的,”安娜说道,“我会给你打电话求你帮我找房子的。”
“你害怕了,因为你是个奴性十足的人。”凯妲厌恶地说道,“因为他是白人,你不是;因为他是富翁,你不是;因为你习惯了顺从别人。”
“安娜,给我打电话吧,号码你知道,”在公寓门前告别的时候,蒂蒂说道,声音仍显得不安,“我好帮你找所房子。随便有什么事,你来电话好了。”
“我脑子里只能这样想,”安布罗修更加激动起来,“他要是不松手,我就翻车,然而他的手仍然抓住不放。您瞧,就这样,我们到了安贡。”
安娜道了声再见,走过奇斯帕斯和卡丽的时候没跟他们握手。她迅速向花园走去,圣地亚哥跟在她身后,也没道声再见。波佩耶快步越过二人去开街门,把安娜让出去,然后又像鬼赶着似的跑出去把车子开了出来,一跃而下为安娜打开车门。可怜的波佩耶啊!在车中,四个人起初都沉默不语。圣地亚哥吸起烟来,波佩耶也吸了起来,安娜笔直地坐在座位上,望着窗外。
安布罗修从莫拉雷斯运输公司回到家,阿玛莉娅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事情并不顺利。她什么也没问,只见安布罗修从她身旁走过,一言不发,不看她一眼就走进菜园,在那张破软椅上坐下来,脱掉鞋子,用力擦了根火柴,点上一支烟,以狠狠的目光在草丛中看来看去。
“那当然,”蒂蒂嗫嚅着说,“兜兜风嘛。”
“那次我同堂伊拉留既没去吃中国菜也没去喝啤酒,”安布罗修说道,“我走进了他的办公室,他在等着我。他的表情似乎在说:你很神气嘛,黑人。”
“我们用车送你们,”波佩耶几乎喊了出来,“我们去送他们,好不好,蒂蒂?”
此外,堂伊拉留还把右手食指放在后脑上来回滑动,然后放在太阳穴上做了个扳手枪的动作:砰,安布罗修。但他做这个动作时,仍然咧着嘴微笑着,一双金鱼眼露出有经验的样子,扇动着报纸说:黑家伙,事情很糟啊,净是亏本,棺材几乎一副也没卖出去,这几个月我不得不自己掏腰包付房租、那个白痴的工资和欠木匠的钱。你瞧,收据都在这儿了。安布罗修把收据揉烂,一眼也没看。阿玛莉娅,我坐在办公桌对面对他说:堂伊拉留,这确实是个坏消息。
“好的,”圣地亚哥说道,“我们到街心广场去雇辆出租汽车吧。”
“是太坏了,”堂伊拉留承认道,“这种世道对做生意来说太糟了,人们没钱,连死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