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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爱米文学网aimiw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现在轮到我去睡了,”他说道,“说真的,我也应该去睡了。先到部里看看,然后到恰克拉卡约去。”
“当然。可您对我报告的消息好像一点儿也不感到惊奇嘛。”堂费尔民说着,突然感到一阵厌烦,思忖着:此人很懂得如何行事,是老手了,很有经验。
“晚上好,堂卡约。”阿尔西比亚德斯博士说道,“费罗太太在这儿,她不愿意回……”
“是他自己把事情搞糟了,当了部长之后就开始以权谋私,把自己的人安插在警察局里,要求自己的朋友占据陆军的关键岗位。”他说道,“他的政治野心太大了,堂费尔民。”
“公报给电台和各报社送去了吗?”他说道。
“他自以为是奥德里亚的左右手,可突然不让他当内政部长了,”堂费尔民带着疲倦的样子说道,“对此他一直耿耿于怀。”
“我从早晨八点一直等在这儿,现在都晚上九点了。”那女人说道,“您必须接见我,哪怕十分钟,贝尔穆德斯先生。”
“山区佬是个没良心的家伙,”他点点头说道,“我很痛心。我跟他也是老朋友了,我这个位置全靠他才坐上的,这您是知道的。”
“我向费罗太太解释了,说您很忙,”阿尔西比亚德斯博士说道,“可她就是不……”
“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认为很不明智,”堂费尔民盯着自己的咖啡说道,“后来也就觉得没什么了,因为许多政府的人、许多政治家都参与了。美国大使馆也知道,他们还建议在新政权建立之后六个月举行大选。”
“好吧,就十分钟,太太。”他说道,“博士,您先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好吗?”
“我知道您跟埃斯皮纳是朋友,”他尝着咖啡说道,“您跟我相识还是山区佬介绍的呢,您大概还记得吧。”
“她在走廊里一直等了将近四个小时,”阿尔西比亚德斯博士说道,“好歹不走,堂卡约,真拿她没有办法。”
“是山区佬埃斯皮纳,”堂费尔民喝了一口,做了个嫌太苦的表情就沉默了下来,然后加了糖,用小勺在咖啡杯中慢慢地搅动着,“支持他的有阿雷基帕、卡哈玛尔卡和冬贝斯几个地方。今天一早,埃斯皮纳就要到阿雷基帕去,今天晚上就有可能发生政变。他们想让我给予支持,慎重起见,我没断然拒绝,我的回答是含混的。我也参加了几次会议,当然,这主要是看在埃斯皮纳与我的友谊的份上。”
“我不是说让警卫把她赶走吗?”他说道。
“您有火柴吗?”他朝堂费尔民的打火机弯下了腰,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喷出一团烟雾,咳了一声,“啊,咖啡来了,阿娜托莉娅,放在这儿吧。”
“我正要下命令的时候,任命埃斯皮纳将军为大使的公报到了,我想局势变了,”阿尔西比亚德斯博士说道,“也许费罗博士会被释放。”
“这次有军人参与,几支驻军都卷进去了。”堂费尔民愁苦地、背诵似的说道,“怎么也想不到为首的竟是那些人。”
“对,局势变了,费罗也得放出来,”他说道,“公报散发了吗?”
“又是谋反事件?”他把烟灰缸递给堂费尔民,挨着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最近每个星期都会发生一起谋反事件。”
“所有的报纸、通讯社和电台都送去了,”阿尔西比亚德斯博士说道,“国家电台已经广播了。要不要对那位太太讲她的丈夫马上就会被放出来,把她打发走?”
“我一直想见总统,可没见成,所以我到您这儿来了。”堂费尔民机械地说道,“有件事,很严重,堂卡约,对,是谋反事件。”
“让我来把好消息告诉她吧。”他说道,“这回,事情算是真正了结了。您累了吧,博士?”
“阿娜托莉娅,来两杯纯咖啡,”他说道,“把咖啡端到客厅里你就去睡吧。”
“说真的,我的确累坏了,堂卡约,”阿尔西比亚德斯博士说道,“我几乎三天没睡觉了。”
“我要纯的,浓浓的,不放糖。”堂费尔民说道,“谢谢,堂卡约。”
“我们这些负责国家安全的人才是真正为政府干事的。”他说道。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堂费尔民。”他望着堂费尔民那因挫败和长时间缺乏睡眠而显得发紫的面孔和失神的眼睛,一面伸出手去一面微笑着说,“我去让人给我们端两杯咖啡来,但愿阿娜托莉娅还没睡着。”
“参议员兰达真的参加了总统府的议员会议吗?”阿尔西比亚德斯博士说道。
“客厅里的灯亮着,您有客人,堂卡约。”鲁多维柯说道,“伊波利托,你看那辆车里是谁?是安布罗修。”
“他在总统府开了五个小时的会,明天就会登出他向总统致敬的照片。”他说道,“费了不少力气,但我们总算达到目的了。把那位太太叫进来,您休息去吧,博士。”
“到恰克拉卡约去。”他说道,“二十分钟内要赶到。”
“我想知道我丈夫到底出了什么事。”那女人坚决地说道。他心想:这位太太不是来请求、来哭的,而是来吵架的。“您为什么下令把他抓了起来,贝尔穆德斯先生?”
“妈的,怎么啦?你推我干吗?”伊波利托嘟嘟囔囔地说道,“啊,请您原谅,堂卡约。”
“眼光如果能杀人,我立刻就会变成一具尸体。”他微微一笑,“镇静些,太太,请坐,我的朋友费罗结婚了,而且是这么美满,我还不知道呢。”
“请原谅,堂卡约,”鲁多维柯说道,“我们睡着了。喂,醒醒,伊波利托。”
“回答我,您为什么下令把他抓起来?”女人激烈地又说了一遍。他心想:这位太太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见他?”
“我们干脆也到总统府去吧,将军,”帕雷德斯司令说道,“事情了结了。”
“我说出来您非吓一跳不可,不过,为了尊重您,我先向您提一个问题,”她的钱包里装着手枪吧?她是不是了解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像您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同我那位朋友费罗结婚呢?”
“我太高兴了,蒂赫罗,”他说道,但并不显得高兴,他瞧见帕雷德斯和耶雷纳露出了惊异的神色,“恰摩罗连一个小时也没用就考虑好了,这才是真正有所作为的人。再见,蒂赫罗,我两个小时后就去总统府。”
“您要当心,贝尔穆德斯先生,您可别认错了人。”女人提高了声音。他想道:她大概还不习惯,这大概还是她的第一次。“我不允许您对我无礼,我不允许别人说我丈夫的坏话。”
“堂卡约,我是蒂赫罗少校,”方形窗子外,一片黑暗中出现了一缕发蓝的彩虹:皮大衣落到了姑娘的脚下,姑娘的纤足是粉红色的。“冬贝斯方面刚刚来了电报,是密码电报,正在翻译,但大意我们已经知道了。这还不错,对吗,堂卡约?”
“我没有说您丈夫的坏话,我只是在说您的好话。”他说道,心想:她现在待在这里有些勉强了,她后悔不该来了,肯定是别人让她来的。“对不起,我并不想冒犯您。”
“将军,总统府要跟贝尔穆德斯先生通话,”一个中尉站在门外说道,“请用白色电话。”
“我丈夫为什么被捕?什么时候放他出来?”女人又说了一遍,“你们要对他怎么样?告诉我。”
“这都用不着,阴谋已经无声无息地流产,”他说道,“只是我们两天没合眼了,将军。我现在就到恰克拉卡约去了结此事,然后去总统府。有什么事的话,我会在家里。”
“到这个办公室里来的都是警察和职员,”他说道,“很少有女人来,尤其是像您这样的女人,因此您的来访使我感到激动,太太。”
“他如果一时发疯举行叛乱,倒是能坚持几天。”耶雷纳将军闷声说道,“我已经派部队包围了他,但我对空军不太信任。原先提出轰炸他的大本营的建议的时候,空军部长说许多飞行员都不以为此项建议可取。”
“您还要嘲弄我?”女人颤抖了起来,喃喃地说道,“您别这么傲慢,别这么霸道,贝尔穆德斯先生!”
“天亮以前他会发电报来的,”他说道,“这个人很聪明。”
“好吧,太太,您丈夫为什么被捕,他自己会向您解释的。”她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不敢说出来?“您不必为他担心,他会受到尊重,什么也不缺,当然,他需要您,很遗憾,这我们就代替不了了。”
“他这时正在骂娘,大骂埃斯皮纳、索拉诺、基斯佩和奥班多呢。”帕雷德斯司令说道,“他很可能逃到厄瓜多尔去,不过我认为他不会就这样断送自己的前途。”
“别说粗话,您是在同一位太太讲话,”那女人说道。他下了决心:我这就给她点破,要有所行动。“您应该表现得像个绅士嘛。”
“在这种时刻,恰摩罗的脑子乱了。”耶雷纳将军用手帕抹着满面的汗水,喃喃说道,“他很可能乱来。”
“我不是绅士,而您到此地来也不是为了教我如何做个绅士,而是为了别的。”他喃喃地说,“您丈夫为什么被捕,您很清楚。请您干脆点儿,您来这儿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您可以通过电台问一下基斯佩、奥班多和索拉诺几位将军。总统希望您像他们那样以国家为重。我们想说的就是这些了,祝您晚安,恰摩罗将军。”
“我来向您建议做一笔交易。”她嗫嚅着说,“我丈夫明天一定得出国,我想了解一下您的条件。”
“你在指挥一支边境驻军,这不用提醒你吧?”耶雷纳将军说道,“你如果在厄瓜多尔的大门前发动一次内战,落在你头上的是什么责任,这也用不着我来告诉你吧!”
“这样事情就清楚了。”他点头说道,“为了释放费罗,我要什么条件?也就是说,我要多少钱,对吗?”
“总统是信任您的,恰摩罗将军。”他说道。
“我连机票也带来了,为了让您看看,”她激动地说道,“是去纽约的飞机,明天十点起飞。今天晚上您必须释放他。我知道您不接受支票,我能凑上的现款都在这儿了。”
“难道你要发疯,单独起事不成?”耶雷纳将军咆哮道,“果真如此,我告诉你,不出两小时,我就可以向你表明全体陆军完全效忠于政府,尽管埃斯皮纳让你相信了他的鬼话。天亮以前你要是还不发电报来,我就将认为你已经举行了叛乱。”
“这倒不错,太太,”你这是用慢火烤我,用针刺我的眼睛,用指甲扒我的皮。他把她脱光,绑起,跪了下来,叫人拿来了皮鞭。“而且都是美元,一共多少?一千还是两千?”
“总统在等着您的电报,恰摩罗将军,”他说道,“总统让我亲自告诉您。”
“现款只有这些,再也没有了。”女人说道,“我们可以给您打个欠条,随您要多少。”
“你听到了吗,阿尔贝托?”耶雷纳将军吼道,“你听见没有?难道要我把电报再给你念一遍吗?”
“请您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互相理解。”他说道,“我认识费利托有好几年了,太太,您这样做肯定不是为了埃斯皮纳那桩案子。请您坦率点,问题的关键到底是什么?”
“我重申,我对立宪政府和坚持爱国复权运动的国家元首忠贞不渝,第一军区总司令佩德罗·索拉诺将军,签字。”他念道,“第四军区总司令暨全体军官同情并拥护复权运动的爱国政府,句号,我们必将遵守宪法和法律,安东尼奥·基斯佩·布尔内斯,签字。我重申忠于爱国政府,句号。我重申本人的决心,我将履行祖国赋予我的神圣职责,遵守宪法和法律,第二军区总司令曼努埃尔·奥班多·柯洛玛将军,签字。”
“他必须离开利马,他必须乘明天的飞机走,为什么您是清楚的。”女人连珠炮似的说道,“他如今进退维谷,您是知道的。我不是求您施恩,这是一笔交易,贝尔穆德斯先生,您的条件是什么?还要我们做什么事。”
“我不允许对我进行污蔑,我不允许对我的荣誉有所怀疑。”恰摩罗将军以激烈的声调一遍又一遍地说道,“这是针对我个人的、怯懦而又无耻的诡计,我命令您让耶雷纳将军跟我讲话!”
“您买飞机票不是由于害怕谋反事件失败,也不是为了旅游。”他说道,“我看得出,他卷进一件更糟的事情里去了,也肯定不是那件走私事件,走私事件已经解决了,我已经帮助他掩盖下来了。哦,我有点儿懂了,太太。”
“所有的军官都重申了对政府的忠诚,将军,”他说道,“就差您一个人了。总统在等着您,恰摩罗将军。”
“有人滥用了他的好心,借用了他的名义,现在把什么都往他身上推。”女人说道,“我这样做也是没办法,贝尔穆德斯先生,您很清楚,他必须离开利马。”
“我有我的荣誉,我不许任何人玷污我的名字。”恰摩罗将军以激烈的声调说道,“这是背着我搞的阴谋诡计,我决不能允许!我跟您没什么可说的,我要跟耶雷纳将军讲话。”
“苏尔契柯建筑区出了问题。”他说道,“清楚了,太太,我现在明白了,我现在才弄懂他为什么和埃斯皮纳共谋反对政府。他帮助埃斯皮纳,埃斯皮纳就答应帮他摆脱困境,是不是?”
“总统了解您是杰出的军官,因此想把您从这种无谓的冒险中解脱出来。”他说道,“对,我是贝尔穆德斯。总统很器重您,认为您是爱国的,不愿意对您采取任何措施,将军。”
“有人检举了这件事,把他牵连进去的混蛋们都溜了,”女人嗓音嘶哑地说道,“涉及几百万索尔呢,贝尔穆德斯先生。”
“我对我的行动负一切责任。”恰摩罗怒声怒气地说道,但他那激烈的语调也流露出某种情绪,“我犯了叛国罪?这是无中生有,我可以在任何法庭上答辩。我一贯是对自己负责的,这点你是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