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第5/5页)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爱米文学网aimiw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建筑区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但没想到灾难来得这么快,”他点了点头,“跟他合伙的阿根廷人溜掉了?费利托也想溜,把几百个买了并不存在的房子的人晾起来。当然,这有几百万索尔呢。他为什么也参加谋叛,我搞懂了。您为什么到这儿来,我也明白了。”
“喂,阿尔贝托吗?”耶雷纳咳嗽了一声,然后更为有力地说,“我是以陆军部长的身份而不是作为战友在跟你讲话。我只是对你刚才听到的话表示一下确认。你应该明白,你有这次机会得感谢总统。我曾建议把你送交军事法庭,以叛国罪对你起诉呢。”
“他不能负这个责任,他也是上当受骗的。”女人说道。他心想:她快要哭出来了。“他要是不乘这班飞机走掉……”
“我只向我的上级报告我的行动,向陆军部长报告,向总参谋长报告。”电话嘟嘟地响了良久,然后恰摩罗以高傲的声音说道,“您是什么人?我不向一个低级的文职官员作任何解释。”
“他就得在国内待很长时间,但不是作为同谋犯,而是作为诈骗犯,对吗?”他点着头同情地说道,“到那时,他得到的钱就会烂在外国银行里。”
“阴谋还没发动就被制止了,”他说道,“总统准备不予追究,埃斯皮纳将出国,与阴谋有牵连的军官如果理智行事也不会遭到什么麻烦。我们得知,您曾答应支持埃斯皮纳,不过总统准备忘掉此事,将军。”
“他一个钱也没得到,”女人提高了声音,“那个人滥用了他的好心,这笔生意把他毁了。”
“谋反事件?”恰摩罗将军在不规律的嗡嗡声中低声说道,“您是说反政府的阴谋事件?”
“我明白您为什么敢于到这儿来了,”他一遍又一遍地说道,“像您这样的女人到我这里来实在是有失身份。您是为了在丑闻闹起来之前一走了之,您的姓名在报纸上出现的时候,您已经看不见了。”
“今天晚上,埃斯皮纳将军被捕了,”他说道,“阿雷基帕、伊基托斯和卡哈玛尔卡各地的陆军都向政府重申了他们的忠诚。卷入谋反事件中的文职人员,从参议员兰达到费尔民·萨瓦拉都被拘禁了。我愿意给您念几则效忠电,将军。”
“这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儿女着想。”女人叫了起来,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我再也凑不出更多的钱了。这些钱您先拿着,我们再给您打个欠条,随您要多少。”
“非常高兴,我是恰摩罗将军。”恰摩罗将军的声音非常有力,非常自信,但听不出他有多大岁数,“请讲,您有何贵干,贝尔穆德斯先生?”
“您还是留着这些美元在旅途中用吧,您和费利托比我更需要。”他曼声说道,他看到那女人睁大了眼睛,呆住不动了。“再说,您本人比这笔钱更有价值,拿您本人做交易我倒是很愿意。您不要喊,也不要哭,只要说句愿意不愿意就行了。我们在一起待上一会儿,然后接费罗出来,明天你们就可以乘飞机走了。”
“将军,我是卡约·贝尔穆德斯。”他用眼角扫了一下耶雷纳将军那睡眠不足的脸色和帕雷德斯那咬着嘴唇紧张焦急的样子,“对不起,这么晚了还叫醒您,但事情很紧急。”
“您怎么敢这样,无赖!”他看了看她的鼻子、双手和双肩,心想:她没喊也没哭,既没害怕也没拂袖而去。“无耻的乔洛,懦夫!”
“将军,恰摩罗将军接通了。”一名上尉在门口说道,“是的,三个电话都接通冬贝斯,将军。”
“我本来就不是绅士,这就是我要的价儿,这您也早就料到了。”他喃喃说道,“当然,我保证,这事绝对保守秘密,您应该不认为这是一次风流韵事,而是一笔交易。您决定吧,十分钟过了,干脆点儿吧,太太。”
“萨瓦拉的问题难道就这么轻易地解决了?”帕雷德斯司令嘟囔着说,“他和兰达是阴谋事件的智囊,是他们二人唆使山区佬冒这次险的。”
“去恰克拉卡约吗?”鲁多维柯说道,“好的,堂卡约,去圣米格尔街。”
“这说明他已经发觉阴谋败露了,将军。”他说道。
“对,我留下了,”他说道,“你们去睡吧,七点钟来接我。从这边走,太太,站在花园里不动要冻坏的。进来待一会儿,什么时候想走,我就给您叫辆出租汽车,我送您回家。”
“那条大鱼到您家去了?”耶雷纳将军说道,“这是怎么回事,贝尔穆德斯?”
“晚上好,先生,请原谅我这个样子,我正要睡觉呢。”卡尔洛塔说道,“太太不在,早就和凯妲小姐出去了。”
“好极了,”他说道,“请您给恰克拉卡约我家里打个电话,告诉他们萨瓦拉马上就到,放他进去等着我。我不到就不要让他走掉,再见,洛萨诺。”
“拿点冰块来,你就去睡吧,卡尔洛塔。请进,你别光在门口站着呀,请坐,我给您倒杯威士忌,加水还是加苏打?哦,您要纯的,好吧,跟我一样。”
“堂卡约,那家伙从家里出来了,”洛萨诺说道,“对,一辆巡逻车在跟踪他。对,他向恰克拉卡约方向驶去。”
“这是什么意思?”女人终于说话了,口气很生硬,“这是什么地方?”
“将军,警察局想同贝尔穆德斯先生通话,”一个中尉探头说道,“是洛萨诺先生打来的。”
“这房子您不喜欢?”他微微一笑,“您应该对漂亮的地方习惯习惯。”
“您采取的办法不能使我信服。”耶雷纳将军盯着地毯恼火地说道,“只有使用强硬的手段才能又好又快地解决问题,贝尔穆德斯。”
“您刚才问起的女人是谁?”女人感到一阵窒息,低声问道。
“兰达的一个女儿去年当选为秘鲁小姐,是吗?”他说道,仿佛看到她在窗子的第二道布帘的衬托下正脱下皮大衣,脱掉鞋子。“她好像叫克里斯蒂娜?从照片上看,确实是个漂亮的姑娘。”
“是我的情妇,叫奥登希娅。”他说道,“您要一块冰还是两块?祝您健康!瞧您,一口就喝光了,您还说不想喝呢,我再给您斟一杯吧。”
“我要租一架,我付钱!”帕雷德斯司令挂上电话说道,“最好让这位老爷坐一夜牢房。”
“我早就料到了,早就有人警告过我,您是世界上最卑鄙无耻的人。”女人说道,声音不高也不低,“您到底想干什么?只是想羞辱我一番?难道就是为了这个才把我弄到这儿来?”
“这一夜,你要把兰达给我看好,卡米诺,”他说道,“明天把他给我押来。不,不要用专机,坐福赛特航空公司的普通班机。对,没什么了,卡米诺。”
“我只是想跟您喝一杯聊聊天,”他说道,“奥登希娅不是乔洛女人,不像我这么粗俗,她也像您这么文雅正派,长相还过得去。”
“您的密探像对待犯人一样对待我,”参议员喊道,“我的议员身份、我同总统的友谊,他们竟全然不顾。您要对这一切负责,贝尔穆德斯!”
“说下去,还有什么?”女人说道,“您还要说些什么?说下去。”
“很好,参议员。”他说道,“请您叫卡米诺听电话,我给他下命令。”
“这种事使您感到可憎,尤其是跟我这个人。”他说道,“如果我是个跟您一样的人,您也许不会这么讨厌我,对吧?”
“立刻给我准备一架飞机,”参议员咆哮道,“我要租一架,我自己出钱,这太荒唐了,贝尔穆德斯。”
“对!”女人的牙齿不再打战,嘴唇也不发抖了,“但是,一个正派的男人是绝不会干出这种无耻之事的。”
“我什么也不认为,这是埃斯皮纳说的,”他抱歉地说,“他说他敢保证,因而我们需要您来一趟,参议员。我们明天再谈吧,我希望一切都能得到澄清。”
“您并不是想到跟别人睡觉就感到厌恶,而是想到跟一个乔洛睡觉才有这种感觉。”他一面喝一面说,“等等,我来给您斟满。”
“我?被牵连到反政府阴谋里去了?”兰达的声音中毫无犹豫之意,仍然怒气冲冲,“可我是拥护政府的,我本人就代表政府。真是岂有此理,贝尔穆德斯,您怎样看?”
“还等什么,够了,床在什么地方,您可以得到您讹诈的东西了。”女人说道,“您难道以为把我灌醉了,我就不感到厌恶了?”
“我想告诉您,埃斯皮纳将军被捕了。”他镇静自若地说道,“将军坚持说您也被牵连进一件不体面的事中去了。对,是埃斯皮纳,是埃斯皮纳将军说的,他说您也被牵连进一桩反政府阴谋中去了。我们需要您到利马来澄清一下,参议员。”
“啊,奥登希娅回来了,”他说道,“您别起来,您用不着站起来。你好,亲爱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无名夫人;她就是奥登希娅,太太。她有点儿醉了,不过,您瞧,长得还可以吧?”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兰达大发雷霆,“为什么派士兵把我从家中弄到庄园里来?你们还尊不尊重议员的豁免权?是谁下令干这种暴行,贝尔穆德斯?”
“只有点儿醉?说真的,我可要倒下去了。”奥登希娅笑了,“幸会,无名夫人,非常高兴,你们早就来了吧?”
“对不起,我们打搅您了,参议员。”他和蔼地说道,“我们需要同您见面。”
“刚到一会儿,”他说道,“你坐吧,我给你倒杯酒。”
“喂,喂,”他听出了兰达的声音,努力想象着兰达的脸色,但想象不出,“喂!喂!”
“你可别以为我这样问是吃醋,无名夫人,我只是好奇,”奥登希娅笑着说,“我从来不吃漂亮女人的醋。呜呵,我累坏了,你要吸烟吗?”
“他就在隔壁房间里,堂卡约。”电话的嗡嗡声增大了,对方的声音时高时低,“我们遵照您的指示把他隔离了。我这就命人把他叫来,堂卡约。”
“给你,喝口酒消除一下疲劳,”他说着把酒递给了奥登希娅,“你到哪儿去了?”
“很好,卡米诺,”他说道,“对,是我,参议员在附近吗?叫他来,我要跟他讲话。”
“我去参加露西的晚会了,”奥登希娅说道,“我是求凯妲把我送回来的,因为别人都疯了。露西那疯女人跳了个脱衣舞,全部脱光,是真的。祝你健康,无名夫人。”
“您是帕雷德斯司令吗?”一个窒息般的声音在电话的嗡嗡声和嘟嘟声中喊道,“我是卡米诺,司令,我没能接通贝尔穆德斯先生。我想向他报告,我们已经把兰达参议员软禁起来了,就在他自己的庄园里。是的,他在抗议,他要给总统府打电话。司令,我们严格地执行了命令。”
“我的朋友费罗要是知道了,非把露西痛打一顿不可,”他微笑着说道,“露西是奥登希娅的朋友,太太,也是一个叫作费罗的人的情妇。”
“奇柯拉约方面接通了,将军,”一个戴着军便帽的脑袋从门缝中探进来说,“对,三部电话都能用。”
“什么痛打一顿呀,相反,他最喜欢看露西发疯了。”奥登希娅哈哈大笑,转向女人说道,“这是他的癖好。亲爱的,有一天,费利托不是让露西在这儿,在餐厅的桌子上跳裸体舞?你不记得了?喂,无名夫人,你怎么这样喝酒呀?再给你的客人倒一杯,你这个人太吝啬了。”
“这不是您的个人问题,将军,”他温和地提醒道,“总统是想既把事情解决了,又不要闹得满城风雨。请您允许我按我的办法行事,我保证这是最好的办法。”
“我的朋友费罗是个可爱的家伙,”他说道,“喜欢热闹,乐此不疲。”
“他欠总统的人情,也欠我的人情,”耶雷纳将军在软椅的扶手上拍了一下,“任何其他人都可以这么干,唯独他不应该。我要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尤其是在女人身上。”奥登希娅说道,“今天他没去参加晚会,露西很生气,她说,费罗要是十二点还不到,她就往家里给他打电话,闹他个满城风雨。啊,净说这事,太没意思了,我们放音乐听吧。”
“恰摩罗在军官中很有人缘,将军,”帕雷德斯司令说道,“我昨天的建议是同时逮捕那四个头子,可现在有三个已经不干了。我认为还是卡约的想法最好。”
“我得走了,”女人结结巴巴地说道,但没有站起来,也没看两位主人,“劳驾给我叫辆出租汽车吧。”
“我可以为冬贝斯的军官们担保,”耶雷纳将军提高了声音说道,“基哈诺上校一直在向我们提供情报,他可以进行指挥。跟图谋不轨的人是不能做交易的,尤其是在阴谋已被粉碎的时刻。您这是胡闹,贝尔穆德斯。”
“这种时候一个人乘出租汽车不害怕?”奥登希娅说道,“出租汽车司机全是些匪徒。”
“恰摩罗虽说是个叛徒,可是并不傻,将军,”他说道,“您要是给他拍电报叫他来,他就会越境出走;警察要是进入他家,他就会以子弹相迎。再说,我们还不知道他手下的军官反应如何。”
“我先打个电话。”他说道,“喂,洛萨诺吗?请您在早晨七点把费罗博士放出来,对,您要亲自过问,洛萨诺,七点整。没别的事了,洛萨诺,晚安。”
“你们二位可以不同意我的做法,但并没有使我心服口服,我还是认为跟他通电话是愚蠢的。”耶雷纳将军把电报甩在写字台上,“为什么不给他发个电报命令他回利马呢?要不就像帕雷德斯昨天建议的那样,通过陆路交通把他从冬贝斯弄出来,再在塔拉拉把他装上一架飞机运到利马来。”
“把费罗放出来?放费利托?”奥登希娅说道,“费利托被捕了?”
“再来一杯咖啡好吗,卡约?”帕雷德斯司令说道,“您呢,将军?”
“别唠叨了,你打个电话给无名夫人要辆出租汽车。”他说道,“您别担心司机,我派街角上的警察送您回去。您的债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