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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鲁希略时代的这位共和国外交部长的形象,总是在乌拉尼娅的脑海里萦回不去,总是让她感到既可笑又恼火。他不停地上下飞机,跑遍南美洲的首都,服从一道道在每个机场下达给他的刻不容缓的命令,让他继续那歇斯底里的奔波,用那些空洞无物的说辞折磨南美洲各国政府的首脑。其实目的只有一个:不让这位外交部长回特鲁希略城,以便元首可以从容不迫地在部长夫人身上“打炮”。这个情况是最熟悉特鲁希略生平的专家克雷斯韦尔亲口告诉她的。因此,人人都知道,堂伏瓦伊兰也不例外。
一道强烈的阳光迎面而来,是从半开的窗户射进来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一两分钟后,蒙着灰色床罩的大床露出了轮廓,还有那个带椭圆镜子的衣柜,还有墙上那些照片也一一显露出来,这里怎么会有她从哈佛大学毕业时的照片呢?终于,在那张靠背和扶手宽大的老皮椅上,她看到了身穿蓝色睡衣和拖鞋的老父亲。他好像被淹没在皮椅里了。如同这个家一样,他变得又干又瘦又小。父亲脚下一个白色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便盆,里面有半盆尿。
“爸爸,这样做值得吗?难道就是为了实现那享受权力的梦想?有时我想:并非如此,出名发迹是第二位的。我想:无论您、堂伏瓦伊兰还是奇里诺斯,你们都喜欢同流合污。我想:特鲁希略把你们心中的受虐情结给发掘出来了,你们属于那种喜欢受人们唾弃和虐待的人,只有感到卑鄙下流,你们才能实现自我。”
她顺着扶手颜色脱落的楼梯上去,她记得原来这里总是摆着几盆鲜花的,现在也没有了;心里总是有一种家缩小了的感觉。来到二楼,她发现瓷砖有了裂缝,有的已经松动。这里曾经是座豪华、富有、现代风格的小住宅,布置得也很有品位;现在一落千丈了,与她在观景台周围看到的高级住宅区相比,这里是破房子了。她在第一扇房门前停步——这是她从前的房间,用手指敲了两下,就推门进去了。
瘫痪的病人望着女儿,不眨眼睛,不动嘴唇,也不动膝盖上干瘦的小手。有人会说:真像木乃伊,一个涂上了防腐香膏的小人,一具蜡制的玩具娃娃。他的睡衣已经褪色,有的地方已经开线。这件睡衣实在太旧了,大概是十年或者十五年以前的东西。有人敲门。乌拉尼娅说道:“请进!”护士站在门楣处探头看着她。她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切成月牙形的芒果片和一杯苹果或者香蕉做成的水果羹。
“他是在卧室里吗?”乌拉尼娅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是啊,他还能在哪里呢。不,不,用不着陪我上去。”
“上午总要喂他一次水果,”她解释说,没有进来,“医生说不能让胃里长时间空着。因为他不能自己进食,所以必须每天喂他三次或者四次能吃的东西。晚上,只是喝汤。可以进来吗?”
阿德利娜姑姑比乌拉尼娅的爸爸小了许多,今年最多不超过七十五岁。原来她摔伤了胯骨。她还那么虔诚吗?这么说,是因为天天去领圣餐才摔伤的吧。
“可以,请进。”
“阿德利娜的两个女儿卢辛达和玛诺拉,中午前后经常来。”护士是个高个子女人,已经上了岁数,白大褂里面穿着长裤,这时站在厨房门口,掩饰不住心中的不快。“从前您姑姑每天都来。后来,她胯骨摔伤就不出门了。”
乌拉尼娅望着父亲,他的眼睛还在注视着她,既不去看护士,也不理睬护士坐在他对面以后递过来的一勺勺水果羹。
“有人来看他吗?我的意思是说亲戚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