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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一只波兰瓷猪呢,黑就是白呢!”他冲着她怒吼,坐在树下一块小石上,愤懑恼恨。芘茨这是在报复他。就好像芘茨是开车把<b>他</b>带到这儿打了一顿,就好像是<b>他</b>被打得服服帖帖。他本以为如果他说,他要打她,他就把他们赶走,就能阻止他。可听他这么讲,芘茨却说:“赶走了我,也就赶走了她。你赶呀。她是我的,只要我高兴,就天天揍她。”

“我们得赶紧走,不要赶上暴风雨,”随后又坚定地补了一句,“回家途中我还要停一下。”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就好像他是载着一具小尸体同行。

“这儿没有人,没人打我,有人打我,我就杀了他!”她喊叫着,转身冲出了树林。

去蒂尔曼店的路上,他再次回顾了促使他做这件事的种种合理原因,挑不出任何毛病。他决定要对她保持永久性的失望,虽说她的这种态度不会持久,等她回心转意时,她必须道歉;而且他不会给她买船。他慢慢意识到,他之所以跟她起冲突,就是因为他对她从未表现出足够的坚定。他一向太过宽容。心里想着这些事,他都没留意距离蒂尔曼店还有多少英里的路标,直到最后一个路标突然欢快地蹦到他面前:“就是这儿了,朋友们,蒂尔曼店!”他把车停在凉棚下。

“你是在说我是个骗子,还是个瞎子!”他嚷道,“我亲眼看到了他,你什么都没做,任凭他打,你只会抱着那棵树上蹿下跳,哭哭啼啼,要是我,我会抡起拳头揍他的脸……”

他没怎么看玛丽·福琼就下了车,走进阴暗的商店。蒂尔曼倚在柜台上等他,后面是三层的架子,摆着罐装货品。

“这儿没别人,没人打我,”她说,“我这辈子就没挨过打,有人打我,我就杀了他。你自己看,这儿没有人。”

蒂尔曼话不多,行动力强。他习惯性地双臂交叠着放在柜台上,肩膀上那颗不起眼的头颅蛇似的摇来晃去。他的脸呈三角形,下巴尖尖的,头皮上满是雀斑,一双小小的绿眼睛,舌头总是从半张的嘴里露出来。他已备好支票本,马上他们就谈起了生意。蒂尔曼没花太多时间看地契,很快签了合同。福琼先生随后也签了字,隔着柜台和蒂尔曼握了握手。

“难道我这双眼睛没看见?”他发怒了。

握着蒂尔曼的手,福琼先生感到如释重负。他觉得,既然木已成舟,就不用再跟她或是跟他自己争论了。他觉得他坚持了原则,未来有了保障。

她跳起来,向后退,翘着下巴,“没人打我。”她说。

他们的手刚一松开,蒂尔曼的脸色陡然一变,消失在柜台下面,没了踪影,就像有人拽了他的双脚。一只瓶子砸向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就在他刚才所站之地的后面。老人旋即转身。玛丽·福琼站在门口,脸红红的,一副疯狂的样子,手里举着另一只瓶子正准备扔出去。他头一缩,瓶子砸在他身后的柜台上。她又从箱子里抓起一只瓶子。他冲向她,她飞跑到商店另一边,尖叫着,也不知在喊些什么,随手抄起东西就扔。老人再次冲向她,这回抓住了她的裙角,把她拖到店门外。他牢牢抓着她,举了起来,离他的车就几英尺。她在他的臂弯里呼哧喘着气,哭哭啼啼,突然身子一软。他勉强打开车门,把她扔进车里,马上跑到另一边,坐进车,迅速开走了。

福琼先生知道他打她,他开车跟踪过他们,亲眼所见。他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大概一百英尺远,看到那孩子抱着棵松树,芘茨用皮带抽打着她的脚踝,颇有章法,似在用柴刀劈打灌木丛。而她只是上蹿下跳,如站在火炉上一般,发出狗遭痛打时的哀鸣。芘茨打了大概三分钟,然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去,上了卡车,留她在那里。她跌坐在树下,抱着双脚,前后摇晃。老人已经蹑手蹑脚向前挪了几步。她的脸拧成一团,仿佛一组小红块凑成的拼图,一把鼻涕一把泪。他突然冲上前,语无伦次地说:“为什么不还手?你的精神头哪儿去了?你觉得我会容许他打我吗?”

他觉得他的心脏跟这辆车一样大,带着他飞速向前,还从来没有这么快,将他带向某个躲不开的目的地。头五分钟,他什么都没想,只是全速向前开,像是飞驰在怒火中,无法自控。渐渐地,他又可以思考了。玛丽·福琼在座位上缩成了一个球,抽泣着,身体一起一伏。

他脾气乖戾,心怀怨毒。每次看到他从桌边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不是桌首,福琼先生坐桌首,他坐在桌侧——福琼先生就会心跳加速。老芘茨虽是慢慢起身,却总是很突然,没有原因,没有解释,头猛地转向玛丽·福琼,说声“跟我来”便朝屋外走,边走边解皮带。一种全然陌生的表情便会出现在孩子的脸上。老人不知该如何解读那表情,只是感到愤怒。那表情有恐惧,有尊重,还有些别的,很像是合作。她的脸上会现出这副表情,她会起身跟着芘茨出去。他们会上他的卡车,沿路开出去一段,到别人听不见的地方,他会打她。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哪个孩子这么干。不论是他自己的孩子,还是别人的孩子,都没有当着他的面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他须臾未曾想过这个他自己训练出的孩子,这个陪伴了他九年的孩子,会这样让他出丑。这个他从未打过的孩子!

他是个纪律严明的人,但从未鞭打过她。他认为有些孩子,比如芘茨家的前六个,就该每礼拜挨顿鞭子,形成惯例。而要掌控聪慧的孩子,则需另辟蹊径,他从未对玛丽·福琼动过粗。他也从不允许她母亲或是哥哥姐姐扇她耳光。老芘茨另当别论。

此刻他猛然如梦方醒,这是他的错。这种觉悟有时会迟到。

“记住你要是不小心,什么东西就会是你得不到的。”她的外公说。

她尊重芘茨,因为他打她,哪怕没有正当理由;如果他现在有正当理由都不打她,那么她成了个捣蛋鬼,也怨不得旁人,只能怪他自己。他明白是时候了,他必须打她。他把车开下公路,转到回家的土路上,对自己言道,揍她一顿,她就再也不扔瓶子了。

她丝毫没往里挪。跟他的习惯一样,只要不想听,就听不见。这是他教给她的小伎俩,他也就只能欣赏她是如何贯彻执行了。他预见到等她老了,这个伎俩会对她很有用。她回到车旁,二话不说爬上引擎盖,跟先前一样把脚搭在他的肩上,仿佛他不过是车的一部分。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远处的推土机。

他沿土路疾驰,到了他的地界,转到一条小径上,只够一辆车开过。他在林中颠簸了半英里,停下车。就是在这儿,他看到芘茨抽她。小径在那里变宽了些,可以容两辆车开过,或是一辆车掉头。一块光秃秃的、丑陋的红土地,周围环绕着细高的松树,似在围观那块空地上可能发生的任何事。几块石头凸起在地表。

“跟你说了别走得太靠边,”他叫道,“你要是从那儿摔下去,就看不到这地方建成的那一天了。”他总是小心看护她,不让她有任何危险。他从不允许她坐在有蛇出没的地方,或是把手放在有可能藏着大黄蜂的灌木丛上。

“下车。”他伸手越过她打开了车门。

她有一头柔顺浓密的沙色头发——跟他有头发时的头发一模一样——她的头发直直的,齐着眼睛剪成刘海儿,两侧的头发沿脸颊到耳垂,好像一道门,露出中间的面部。她的眼镜跟他的一样,都是银框的。她的走路姿势甚至也跟他一样,挺着肚子,一副小心翼翼的莽撞态,半是摇晃,半拖着脚。她走得太靠边了,右脚外层就卡着边儿。

她下了车,没看他,也没问他们要做什么。他从他这一边下了车,绕过车头。

“别跑得太靠边。”他喊道,但她已然跑到桩子旁,蹲下来查看松动了多少。她将身子探出堤岸,朝着推土机里的人挥舞着拳头。他冲她摆了摆手,继续干他的活儿。她的一根小手指比那帮人脑袋里的东西加在一起还要有智慧,老人心想,骄傲地看着她往回跑。

“现在我要抽你!”他的声音格外响亮、空洞,带着回声,似乎被高高抬起,穿透了松树顶。“快点,靠在树上。”说着便开始解皮带,他可不想在抽她时赶上暴雨。

“他在晃那边的桩子!”她尖叫一声,不等老人阻拦,就从引擎盖上跳下,沿着堤岸跑去,小黄裙被风吹得鼓鼓的。

她很久才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似乎这件事得穿过她脑子里的重重迷雾。她没动,但迷惑的表情渐渐消失了。几秒钟前,她的脸还是红红的,五官扭曲,乱七八糟,现在那些纹路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种确定的表情,那是经过深思熟虑、断然无疑的表情,不再只是下个决心。“没人打过我,”她说,“如果有人想试试,我就杀了他。”

推土机从他们下面开过,到远处去了。“你好好看着,”他说,“睁大眼睛,他要是撞到桩子,我就去拦着他。芘茨家的人是那种因为一片牧牛场,或牧骡场,或是一排豆子就要阻碍发展的人。”他接着说,“像你我这样肩上长脑袋的人明白,不能为了头奶牛妨碍时代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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