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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看不到风景了。”她说。
“小姐对船不感兴趣?”店员问。
老人盯着她。“路那边的树林?”他重复道。
她转身走上人行道回到车里。老人惊讶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像她这样聪明的孩子会因为卖一块地而如此行事。“我想她定是病了,”他说,“我们会回来的。”他回到了车里。
“我们就看不到路那边的树林了。”她说。
“我们去买个冰激凌甜筒吧。”他关切地看着她。
“行了,你们还有很多地方可以玩儿。”她没什么热情,这让他恼怒。
“我不想要冰激凌甜筒。”她说。
她什么都没说,他转身向上看着她。头发框住的小四边形里,他的脸也在看他,却不是他现在的表情,而是他不开心时的那张阴沉的脸。“那是我们玩儿的地方。”她咕哝道。
其实他是要去县政府,但他不想明说。“我要去办点事,你去小卖铺逛逛怎么样?”他问,“我给你二十五美分,你可以给自己买点东西。”
“是的,夫人!”他说,“我是指草坪。”他拍了下膝盖。
“我不想去小卖铺,”她说,“我不想要你的美分。”
“你是指,”玛丽·福琼过了一会儿才说,“草坪?”
他应该料到的,如果她对船没兴趣,对二十五美分也不会有兴趣,他怪自己怎么这么蠢。“好啦,你怎么了,小妹妹?”他温和地问,“不舒服吗?”
福琼的房子距离公路大约二百英尺远,他想卖的就是这二百英尺地。他女儿轻率地称之为“草坪”,尽管不过是片杂草地。
她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字一句恶狠狠地说:“草坪。我爸爸在那里放他的小牛犊。我们再也看不到树林了。”
推土机又到了他们下面,淹没了他后面还想说的话。他闭嘴等待,噪音好不容易才过去,他可等不了了。“我要卖的就是我们房前那块地,建个加油站,”他说,“这样我们就用不着开车出去加油了,跨出前门就能加。”
老人一直在尽量压制心中的怒火。“他打你!”他吼道,“你却担心他要去哪里放他的牛犊子!”
“我猜你把钱缝在你的床垫里了,”他说,“像个黑鬼老太太。你该存银行。完成这笔交易,我就给你在银行开个账户。除了你和我别人都查不了的账户。”
“我这辈子就没挨过打,”她说,“有人打我,我就杀了他。”
“不关你的事,”她用双脚踩了踩他的肩膀,“别管我的事。”
一个七十九岁的男人不能被个九岁孩子打败。他脸上的表情就像她的一样坚定。“你是个福琼,”他问,“还是个芘茨?你来定。”
“你存多少钱了?”他问。
她的声音洪亮、坚定而好斗。“我是玛丽——福琼——芘茨。”她说。
“你也从没见我要过好处。”她说。
“我可是,”他喊道,“彻头彻尾的福琼!”
“我从来没见你拒绝过。”
她的表情似在说对此她无言以答。有那么一刻,她像是被彻底击败了,老人不安地看到,那显然是芘茨家的表情。他看到的就是芘茨家的表情,纯粹、简单、明了,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污染了,好像那表情是在他的脸上。他厌恶地转过头去,倒车,径直向县政府开去。
“我不想要好处。”玛丽·福琼说。
县政府是座红白相间、熠熠生辉的建筑,坐落在广场中央,广场上的草大多已被踏没了。他把车停在县政府前,蛮横地说:“在这儿等着。”随后下车,使劲带上车门。
但凡有机会打击芘茨,他是不会放过的。现在他心里就有个小计划,一定能给芘茨一记重拳。当他跟玛丽·福琼说记住她要是不小心,什么东西就会是她得不到的时,他正兴奋地琢磨着那个计划。没等她回答,他就接着说他可能要再卖掉一块地,如果卖掉了,他可能会给她些好处,不过如果她对他无礼,那就不给了。他常跟她拌嘴,不过就像一场游戏,给公鸡竖面镜子,看着他跟自己的影子打架。
他花了半小时才拿到地契,起草了交易文书。他回到车里,她坐在后座角落里。他能看到的她那部分脸露出冷漠不祥之色。天空也更阴沉了,车里的空气闷热迟滞,似乎龙卷风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