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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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祖父家里,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哈维尔正在等我,带来了一套能使死者复活的星期天节目。他收到了双亲从皮乌拉给他寄来的当月生活费,还附有为国庆日给他的一大笔犒赏。他决定由我们四个人共同使用这些额外收入。
“难道你们不是阿根廷人?”
我刚转身要走——精神抖擞,胸有成竹,信心百倍,不露声色,稳重大方——便听到了雷明顿打字机的响声。在去米拉弗洛雷斯的公共汽车上,我一直想着彼得罗·卡玛乔的生活。是什么社会环境、什么结合、什么关系、问题、偶然性、事件产生了这种文学才华?(是文学才华吗?如果不是文学才华又是什么?)这文学才华在一部部作品中得到了实现,得到了表现,并且获得了承认。他模仿作家的样子,同时由于长时间献身职业、写出作品而在秘鲁成为唯一无愧于作家称号的人。这怎么可能?那些非法捞到诗人、小说家、剧作家称号的政治家、律师和教育家在从事非文学活动的一生中,只在短暂时期内以五分之四时间进行创作,难道他们一旦写出几首华而不实的诗篇或一本难产的故事集,就称他们是作家吗?为什么这些把文学作为点缀或遁词的人比彼得罗·卡玛乔更称得上是作家?彼得罗·卡玛乔是毕生致力于写作的呀!为什么他们读(或者至少他们懂得应该读过)普鲁斯特、福克纳、乔伊斯,而彼得罗·卡玛乔只配比文盲稍好而已?当我想到这些事情,感到悲伤和焦虑。我看得越来越清楚,在生活中,我唯一想做的就是作家;我也越来越相信,为了成为作家,只有把全部精力倾注于文学。我绝不愿意成为一个半瓶醋或昙花一现的作家,而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作家。那么,应该以谁为表率呢?离我最近、我可以师事的、精力旺盛、勤奋努力、热情奔放、具有才华的作家,据我所知,正是这位玻利维亚的广播小说家。因此,他是那样地令我神往。
那个胖烤肉工人唾沫已经流到胡子上,他的脸离彼得罗·卡玛乔的脸只有二十厘米,为此不得不使劲弯下腰。他怀着爱国主义的感情咆哮道:
“我应当开导开导那个长得像法国人的化验员,他杀死了自己的儿子,”他讥讽地向我解释,这一次没有往脸上挂从前那种犹太教士的胡须,而是涂上了美人痣,戴上了彩色耳环,“再见,朋友。”
“阿根廷人,是的,你这个婊子养的,这很光荣!”
“还有比这个人在我面前更使人高兴的事吗?”我问他,依然笑着。
那时我看到,在这样的证实面前——其实完全不需要证实,因为只要听他们讲两个字就可以知道他们是阿根廷人——玻利维亚文人仿佛心里有一点什么爆炸了,脸色苍白,眼里喷射着火焰,以一种威胁的表情,在空中点动食指打断了烤肉工人:
他一点也不激动,但是我发现他比往常更不着边际,不听别人说话,不同别人讲话,也不记得旁边还有人。我敢说他没有看见我。我打算让他继续独白下去,因为似乎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幻觉的一切。可是好像突然讲起的那个看不见的哭泣者,他一下子沉默了。我见他重新钻进房间,脱去黑上衣,解下蝴蝶领带,用发网拢住长发,把从另一个塑料袋里拿出来的、带着发结的女人假发放进套子。我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我嗅出来了。那么好吧,你们立即去唱探戈舞曲吧!”
“也有可能他是为犯了罪而痛哭流涕,”彼得罗·卡玛乔搜肠刮肚,以会计员大声报数的那种嗓门对我说。他扯着我的胳膊,在纪念碑周围转了好一阵,才拉我去中央电台。“是杀亲之罪?是令人毛骨悚然、痛悔欲绝的弑父杀妻之罪?这年轻人是个卑鄙下流的东西吗?”
这命令不是滑稽可笑的,而是悲惨的。两个烤肉工人待在那里,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显然,文人不是开玩笑。他是个倔强的矮个子,虽然完全没有自卫能力,但一直凶狠、鄙视地看着他们。
我竭力使他把这一切从头给我解释解释,但是他的话比平常更加冗长、隐晦。我只弄清楚了有个人在公寓的角落里已经哭了许多个晚上,拉塔帕达公寓的房客们怨声载道。老板娘阿塔纳西娅太太说她什么也不知道,照文人的看法,她是用“本人不在现场”因而与事无关的手法来为自己开脱。
“你说什么?”胖烤肉工人终于清晰地说,狼狈不堪,怒气冲冲,“说什么?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