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1/5页)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爱米文学网aimiw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荣誉和声望并没有冲昏这位纯朴年轻人的头脑,他对来自各方的赞扬无动于衷。中学二年级时,他放弃了学业,专门从事艺术。他用在舞会上弹吉他、唱小夜曲或创作折句体歌词所得到的礼品,终于买了一把吉他。买到吉他的那天,他欣喜若狂:他找到了解除自己痛苦的知音——消除孤寂的伴侣,抒发灵感的声音。
格利桑托·马拉维亚斯在专业道路上的前进(如果这个田径运动术语可以形容上帝示意的这桩小事)是神速的。没过几个月,他创作的歌曲便在利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几年后,全秘鲁都家喻户晓,人人演唱了。他还不到二十岁时,不管人们愿意与否,都承认格利桑托·马拉维亚斯是秘鲁深孚众望的作曲家。他的华尔兹舞曲给富豪之家的舞会增色不少,是中产阶级盛宴上必不可少的节目;贫家寒舍也把它当作美餐品尝。首都各个乐团竞相演奏他的作品,没有一个男人或女人在开始从事声乐这门艰辛职业时不在自己的节目单上选入马拉维亚斯的“马拉维亚斯”。他的乐曲灌录了唱片,出版了歌曲集,在电台和杂志上更是常见。在人们的玩笑和想象中,阿尔多区的这位残障作曲家成了神话中的人物。
格利桑托不会谱写歌曲,也不识谱,因为他从来没学过。他靠直觉和听觉工作。一旦学会一种曲调,就唱给本区一位名叫布拉斯·圣吉内斯的老师听,这位老师谱上曲子,填好五线谱。他从来不想拿自己的才智去做买卖,一次也没有拿自己的歌曲去谋取专利权,更没有用它来换取某些权益。朋友们告诉他,毫无艺术天分的二流音乐家抄袭他的曲谱和歌词时,他只是打个呵欠了事。尽管他这样无私,还是挣了一些钱,不是唱片社和电台寄给他的。就是演奏时主人塞给他的。格利桑托把钱统统交给父母。双亲过世后(他已经三十岁),他就把钱和朋友共享。他从来没有想过离开阿尔多区和他出生的那条小巷里的H房间,这是由于他忠于和爱惜自己卑贱的身世还是由于热爱那条小巷?无疑,二者兼而有之。但这首先是因为住在那狭小的门厅里,离那个叫法蒂玛、近亲结合而生的姑娘只有数十米之远。他是在法蒂玛当女佣时认识她的,这女孩现在已经出家做了修女,并且宣誓做耶稣的温顺、贞洁、清贫的妻子。
悠扬的旋律打动了来参加喜庆活动的人,他们情不自禁地跳起了舞,跳呀,蹦呀,歌词颇使他们欢乐、震惊。大家不约而同好奇地问道:作者是谁呀?乐师们回过头去,指了指格利桑托·马拉维亚斯。他具有真正的杰出人物的谦虚,垂下了眼睛。玛利娅·玻塔尔发疯似的吻他,教友会会员巴伦丁擦拭眼泪,全区的居民欢呼起来,向这位崭露头角的小诗人祝贺。在这座修女城出现了一位艺术家。
这是格利桑托生活中的秘密,是他郁郁不乐的缘由,众人却一向盲目地把他心灵的创伤、他的悲哀归咎于那双残腿和畸形。另外,多亏他发育不正常,外形上一直像个小孩子,因而得以继续跟母亲去赤脚修道院,每周至少一次可以见到他梦寐以求的姑娘。修女法蒂玛会像格利桑托爱她那样爱这个残障青年吗?不得而知。法蒂玛这朵温室里的鲜花本来对旷野里多情花粉的秘密一无所知,但在许多老妇中间,在圣洁的修炼天地里,她从孩子长成了少女,而后又到了成年,这时便情窦初开,产生了这种感情。她听到的、看到的、想到的一切,都是通过修道院(极为严格的组织)这个道德的筛子严格筛选过的。她哪能想到,在她看来已属于上帝的贞操还可以在人间做交易?
赠给玛利娅·玻塔尔,赠给玛利娅·玻塔尔。
但是正如山上淌下的水流进大河,刚刚生下的小牛犊在睁开眼睛之前就寻找奶头吸吮洁白的奶汁,这姑娘也许爱他,至少他是她的男友,是她结识的唯一同龄男子,玩耍的唯一伙伴。假如可以把他们在玛利娅·玻塔尔这位巧裁缝向修女教授刺绣的秘密时共同完成的动作——扫院子、擦玻璃、浇花草、点蜡烛——称为玩耍。
把它赠给谁?
事实上,两个孩子从小在一起,多年来总是促膝谈心。她,天真无邪;他,怯生腼腆。在他们纯朴的交谈中,充满着野百合花的柔美和小白鸽的温情,用间接的话题如法蒂玛搜集的各式各样美丽的邮票和格利桑托给她讲解什么是电车、汽车和电影等,婉转地叙说着他们的爱情。这一切,不管人们理解与否,都已写进了格利桑托·马拉维亚斯献给那位神秘的女人的歌曲里,却从不提及这个女人的姓名,除了那首最有名的、题目使他的崇拜者十分惊异的圆舞曲:《法蒂玛是葡萄牙法蒂玛的圣母》。
戴在衣扣上,戴在衣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