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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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十分钟准备动作,活动活动关节,老家伙。”教练又命令道。
“他们到什么地方度蜜月?”大夫问道。
“你吃饭时,工作时,看电影时,和你的未婚妻谈心时,喝酒时,在你生命的每时每刻,如果可能,甚至在棺材里,都要收腹!”
“去巴西和欧洲,红头发的父母出钱。”他指着饮料间,高兴地说,“明天一大早就要走,可是看现在这个样子,我女婿恐怕是走不了的。”
他们走进训练大厅时,那个更愿意把教练看作个人爱好而不是职业的科克正在训练黑脸胡米利亚,指着胡米利亚的肚子讲述哲理:
一群小伙子围住红头发安图涅斯,轮番和他干杯。新郎的脸红得不得了,不安地笑着,他只用酒杯沾沾嘴唇,想骗过朋友,但这些人不依,一定要他干。阿尔贝托大夫用目光寻找理查德,但是他不在饮料间,也没跳舞,从窗口看出去,也没发现他在花园里。
“伯父,你的看法比我妈妈改变得还慢。”理查德一边跳着一边抱怨。
这时发生了一件事。华尔兹舞曲《偶像》结束了,舞伴们正准备鼓掌,乐师们的手刚离开吉他,红头发正干第二十杯酒,这时,新娘将右手放在眼睛上,好像要驱赶蚊子,身子摇晃了一下,她的舞伴还没来得及去搀扶,她就摔倒了。新娘的爸爸和阿尔贝托大夫一动未动,大概以为她滑倒了,很快会高高兴兴地站起来。可是,大厅里顿时骚乱起来——人们惊叫着,推拥着,妈妈呼唤着:“我的女儿,埃丽娅娜,亲爱的埃丽娅娜啊!”——这使他们也跑过去搀扶她。红头发安图涅斯一步跳过去,将她抱起来,由一些人护送着,跟着玛嘉丽塔夫人上楼去。玛嘉丽塔夫人边走边说:“从这儿走,送到她房间去,慢一点,要小心。”并且让人去叫个大夫来。家里的几个人——舅舅费尔南多、妹妹恰布卡、马塞里诺先生——叫朋友们不要慌乱,吩咐乐队重新奏乐。阿尔贝托大夫看到弟弟站在楼梯高处向他打手势。啊呀,真蠢,难道自己不是大夫吗?还等什么呀?他大步跑上楼梯,人们看到他都让开路。
他弟弟罗贝托的女儿在女人之中,正如理查德在男人之中一样是人才出众的人物,她的美貌是女人的骄傲,即使用白玉般的牙齿、明星般的眼睛、金黄色的头发和仙桃般的皮肤来形容也不免黯然失色。她身材不高,一头乌黑的头发,白嫩的皮肤,连呼吸的起伏也别具魅力,小小的脸型异常动人,犹如出自东方工笔画家的手笔。她比理查德小一岁,刚从专科学校毕业,唯一的缺点是胆怯,太胆怯了,以致秘鲁美女竞选委员会的组织者们大为失望,因为无法说服她参加竞选,包括阿尔贝托大夫在内,谁也搞不懂为什么她这么快决定结婚,特别是和那么一个人。当然,红头发安图涅斯有些美德——忠厚老实,被芝加哥大学企业管理系聘为教授,将继承肥料公司这份遗产,自行车赛时得过好几座奖杯——但是,比起米拉弗洛雷斯和圣依希特罗其他那些向埃丽娅娜求爱的、为了能同她结婚甚至去犯罪的小伙子,他非但算不上美男子,而且是最平庸、最傻气的(阿尔贝托大夫为自己对再过几小时就要成为他的侄女婿的人有这样的看法而感到羞愧)。
埃丽娅娜被送到卧室,那是一间用玫瑰布置起来、朝向花园的屋子。新娘的面色仍然很苍白,但已开始苏醒过来,睁开了眼睛。在她床的周围,站着罗贝托、红头发新郎和奶妈维南希娅。新娘的母亲则坐在她身旁,用一块浸过酒精的手帕给她擦前额。红头发新郎拉起她的一只手,焦虑地凝视着她。
“这样的事情本来该由你伯母办,可她还在欧洲游览,只好我自己去选购,”阿尔贝托大夫动了感情,“埃丽娅娜穿上结婚礼服,一定赛过仙女。”
“大家都暂时给我离开这儿,留下我和新娘。”阿尔贝托大夫命令道,他在尽自己的职责,于是他把大家拉到门口,“你们不要担心,没什么事。出去吧,让我给她检查一下。”
“一个非常漂亮的手镯,”理查德开始在更衣室白色的磁砖上跳起来,“我的瘦妹妹高兴极了。”
唯一不想出去的是老维南希娅,玛嘉丽塔几乎不得不拖着把她拉出去。阿尔贝托大夫回到床边,靠着埃丽娅娜坐下。透过长长的黑睫毛,埃丽娅娜茫然而恐惧地看了他一眼。他亲了她的前额,一边给她量体温,一边笑着对她说:“没什么,不要害怕。脉搏跳得有点快,呼吸困难。”大夫发现她的胸部束得太紧,于是帮她解开了纽扣:
“我的礼品,给你妹妹送去没有?”大夫突然想起来了,“莫吉亚商店答应昨天送去。”
“反正你要换衣服的,这样更省时间,侄女。”
“没什么,什么事也没有,”理查德急忙回答说,脸又红得像火炭一样,“我很好,一心想锻炼身体。”
当他看到她的腰带扎得那么紧,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毫不露声色,也没有问什么,以免让他侄女知道他已经明白了。埃丽娅娜脱衣服时,脸涨得绯红。此刻她是那么茫然不知所措,以致既没有抬起眼睛,也没有张口说话。大夫对她说,不必脱掉内衣,只要解下腰带就行了,因为腰带妨碍她呼吸。他微笑着,装出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说在新婚之日,心情激动,几天来的疲劳和忙碌,特别是一连几小时疯狂地不停地跳舞,一个新娘昏倒是世上寻常的事。他摸了摸她的胸脯和腹部(一解开紧紧束着的腰带就明显地鼓了起来),这个双手曾经摸过成百上千个孕妇的专家当即断定埃丽娅娜应该是怀孕第四个月了。他检查了她的瞳孔,免得她多心,胡乱地问了她几个问题,并且嘱咐她休息几分钟再回大厅去。可是再不要那么狂舞了。
“有什么麻烦事吗,侄子?”他好像随便问问,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说说看,伯父能帮助你解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