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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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我相信,他详细地讲了这件事。因忙于公事,将军白天没有时间听广播,于是便让人录音,每晚睡觉前一部接一部地听。这是总统夫人亲口对利马的许多夫人讲的。
和彼得罗·卡玛乔讲出了心里话,我感到很痛快。我知道,对他来说,除了他自己,再不存在第二个人。我的问题他已经不记得了,他纯粹是一架使他的理论体系付诸实施的机器。听他讲话比参加一场酒宴更能得到安慰(而且后遗症较少)。彼得罗·卡玛乔以威胁的神态笑了笑,然后给我详细开了药方:
“尽管众说纷纭,看来将军还是个有感情的人,”小赫纳罗最后总结,“所以,如果首脑支持我们,彼得罗骂那些外来人又有什么问题?难道他们不是罪有应得?”
“在这些平民化了的国家里,决斗是要坐牢的,”他像判决似的说,神情十分严肃,双手痉挛地做着手势,“至于自杀,那已为人所不齿。一个人自杀,换来的不是良心的谴责、不寒而栗和钦佩,而是遭人耻笑。我的朋友,最好还是采用实际可行的办法。”
和小赫纳罗的谈话、与胡利娅姨妈的和解都给了我很大的鼓舞。我一回到电台顶楼,就感情冲动地写起我的飞人故事来,巴斯库亚尔则处理新闻稿。我的故事已经写到结尾部分:在一次这样的游戏中,一个小伙子比别人飞得都高,他狠狠地摔了下来,颈背折断而死。最后一个句子,我要描写他的伙伴们的惊恐神色,在飞机的轰鸣中,他们凝望着死者。这将是一个斯巴达故事,像精密时钟那样准确,具有海明威的风格。
他神秘莫测地观察着我,那双又小又突出的眼睛闪烁着空前冷酷、愤然的光芒。他身上的黑色西装已经洗熨过那么多次,穿用那么许久,以致变得像片洋葱叶子似的透明发光。
几天后,我去看表姐南希,想了解她是怎样知道胡利娅姨妈的事情的。我见到她时,她对那次披巾事件仍然余怒未消。
“我在为爱情而苦恼,卡玛乔朋友。”我开门见山地向他坦白道,对这种广播剧式的表述法,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但是我觉得,这样对他说可以摆脱我自己的事情,达到一吐为快的目的。“我喜欢的女人欺骗我,她另有所爱。”
“你知道那个白痴使我出了怎样的洋相吗?”她在家里一边到处跑着找拉斯基一边对我说,“突然,在阿乔斗牛场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打开一个小包,拿出一件斗牛士斗篷披在我肩上。所有的人都看着我,连公牛都笑得要死。整场斗牛赛他都要我披着它,还想要我披着它上街。你想想,我一辈子都没有丢过这样的丑!”
他用各种理由讨价还价,把老板弄得晕头转向。付过款,让店里为他把毒药包好,而后我们便到科尔梅纳咖啡馆去。他要了杯薄荷马黛茶,我要了杯咖啡。
我们在管家床下找到了拉斯基。这是一条多毛而丑陋的狗,总是喜欢咬我。我们把它放回笼子里,瘦南希把我拖去她的卧室看那件罪恶的斗篷。那是一件现代化的服饰,看到它会想起异国情调的花园、吉卜赛女郎的帐篷、豪华的妓院。那服饰色彩艳丽,光泽闪烁,褶皱处染着各种各样的红色,从鲜血般的朱砂到红霞般的玫瑰样样俱全。斗篷上缀着长而多结的黑色流苏、宝石和金箔,光彩夺目,令人晕眩。我表姐模仿着斗牛士的动作,把自己裹在斗篷里哈哈大笑。我对她说,不许她开我朋友的玩笑,并且问她是否终究会对他产生感情。
“如果这些老鼠只是在我床底下跑跑,也就算了。它们不是小孩子,对动物,我是不怕的。”他一边对我解释,一边用那长着瘤子的鼻子嗅着一些黄色粉末。据杂货店老板说,这些粉末能杀死一头奶牛。“但是这些长胡子的家伙吃我的口粮,每天晚上都啃咬我放在窗台透风的食品。没有什么可说的,我要消灭它们。”
“我正在考虑这件事,”她像往常那样回答我,“但是,作为朋友,我很喜欢他。”
在我们走遍联盟大街的条条小巷寻找毒药的时候,艺术家告诉我,拉塔帕达公寓里的老鼠已经闹到令人不能容忍的地步。
我对她说,她是一个无情无义的风骚女人,哈维尔为了赠给她这件礼物不得不去行窃。
“您陪我去买毒药吧,”彼得罗·卡玛乔在门口甩动着他那狮鬃般的头发,愁眉不展地对我说,“我们会有时间喝饮料的。”
“可你呢?”她一边把披巾叠好放在衣柜里一边对我说,“你和胡利娅姨妈的事是真的?和奥尔卡舅妈的妹妹恋爱,你不害臊?”
我把两个编辑赶走,自己编定了下午四时要播音的新闻稿,然后去看彼得罗·卡玛乔。他正在录制一个剧本,我在他的房间里等他。我对他扮演的角色感到好奇,但是我不懂他在读什么,因为我一直在心里自问,这次同胡利娅姨妈在电话里的交谈是否意味着我们关系的决裂。几秒钟的争吵竟使我对她恨之入骨,下定决心不再理睬她。
我对她说确有其事,我不害臊。可当时我感到脸上像火烧。她也有点慌乱,但是她那米拉弗洛雷斯人的猎奇心很强,瞄准靶子开了枪。
“就应该这样对待她们,”大巴布罗支持说,“这些女人,没有比被别人制服能让她们更高兴的事了。”
“如果你和她结婚,二十年后你还年轻,她却成了个小老太婆,”她挽起我的胳臂,拖着我下楼到大厅去,“你来,我们去听音乐,把你恋爱的事从头到尾给我讲讲。”
“啊呀,这位马里奥先生对女人可真厉害。”
她选了一大堆唱片:纳特·金·科尔、哈里·贝拉方特、弗兰克·西纳特拉和埃克萨维尔·卡加特。她坦白地告诉我,自从哈维尔对她讲了我和胡利娅姨妈的事,她一直提心吊胆,想着如果家里人知道了将会出现怎样的后果。难道我们的亲戚会像看到胡利娅同别的小伙子出去时那样对待这件事而不会由舅父母和表姐妹出面把我妈妈叫来向她告状?我爱上了胡利娅姨妈!这是多大一桩丑事呀,马里多!南希提醒我,家里人对我是抱有幻想的,认为我是家族的希望。这是真的,我的那些该死的亲属希望我有朝一日成为百万富翁或者至少能当上共和国总统(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寄予我这么大希望,这绝不是由于我在学校的分数高,因为我从来没有取得过优异成绩。也许因为我从小就给所有的舅妈写诗,或者因为从表面看来我是个对所有事都发表看法的早熟孩子)。我要求瘦南希一定要守口如瓶。她急切地想知道我们情史的细节:
我挂上了电话,与其说是生她的气,还不如说是生我自己的气。我感到自己很可笑。巴斯库亚尔和大巴布罗开心地望着我,那个热衷天灾人祸的家伙得意扬扬,他从我对胡利娅姨妈的斥责中报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