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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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看到我和胡利娅姨妈一块出去,瘦南希会怎么说呢?”我想阻止他这样做。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突然跳起来提醒我,五点钟广播剧时间到了。我感到失望,我多么想整个下午都听他讲呀,我觉得无意中触及他人品的关键之处。
但是他给我浇了一瓢冷水:
“您想想,如果我的精力被女人占去,我能做我现在做的事情吗?”他教训我了,声音里带着厌恶的语调,“您认为养儿育女和进行创作能同时并举吗?一个人遭受着梅毒威胁的时候还能有创作的灵感和想象力?女人和艺术是相互排斥的,我的朋友。每个女人的肉体里都埋葬着一位艺术家。生育,有什么意思?狗、蜘蛛、猫,不都会生育吗?人应该有独创之处,朋友。”
“你不要犯傻了,她什么都知道。她认为这样很好,我已经把你们的事讲给她听了,”看到我大吃一惊,他带着轻浮的表情补充道,“说实话,对你表姐,我没有秘密。不管她怎么样,终归要和我结婚。”
他停了一下,渴望自己的话产生反应,似乎在衡量我天真或愚笨的程度。
得悉哈维尔对南希讲了我同胡利娅姨妈的情史,我不免担心起来。我和南希关系很好,她肯定不会告我们的密,但是她可能会走漏一点风声,那样事情就会像大火似的在家族之林蔓延开来。胡利娅本来沉默不语,如今却以鼓励哈维尔去完成他在斗牛场上的那个动人计划掩饰。我们在泛美电台大楼门口告别,我同胡利娅姨妈约定那天晚上以去看电影为借口再见面。吻她时,我对她耳语道:“感谢内分泌科大夫,我发现我爱上了你。”她表示同意地说:“我看是这样,小巴尔加斯。”
“是的,非常丰富。”他把薄荷马黛茶端到嘴边,透过茶杯上方盯着我表示同意,“但是我从来没有爱过一个有骨头有肉的女人。”
我看着她离开,和哈维尔一起向公共汽车站走去。只是在这时我才注意到中央电台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其中尽管也有男人,但最多的还是青年妇女。他们两个人一排,接着,人越来越多,互相推搡,你挤我撞,队形乱了起来。我好奇地走过去,因为我想那肯定是彼得罗·卡玛乔引起的。果然,那是些喜欢收藏亲笔题词的人。我从他那间房间的窗口望进去,看到文人在赫苏西托和老赫纳罗的护卫下正飞笔疾书,用阿拉伯文在练习本、笔记本、纸片和报纸上签字,以不可一世的神气打发他的崇拜者。这些崇拜者喜出望外地看着他,羞涩地向他走过去,嘴里嘟囔着啧啧赞扬的话。
“您谈过多次恋爱,有非常丰富的感情生活?”我问他。
“他使我们头痛,但毫无疑问,他是全国无线电之王,”小赫纳罗把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指着人群对我说,“你认为如何?”
毫无疑问,这次他成了杰出的幽默作家,讥笑了我和他的听众。他说的话我一句也不相信,他在运用贵族式的消遣娱乐来向自己证明,我们这些人全是不可饶恕的傻瓜。
我问他题词的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所有这一切只需喝点加氧化镁的牛奶就解决了,”他回答说,叫我连笑都笑不出来,“我知道,您会觉得这是一种夸大了的唯物主义。但是,您听我的好了,我有生活经验。事情多数是这样,所谓心灵受到创伤之类均属消化不良,是难消化的硬菜豆、过了期的鱼和便秘作祟。一副好的泻药,马上就会把爱情的疯癫治愈。”
“有一个星期了,每天半个小时,从六点到六点半。你这个人不太注意观察,”开明企业家对我说,“你不看我们的发行广告吗?你不听你任职的电台的广播吗?我原先对这件事持怀疑态度,但是你看,我大错而特错了。我原以为只需两天就能把人打发完,现在看来得持续一个月。”
“给女方写信,给男方写匿名信,可以使两个情人受到惩罚,”我对他说,“但是我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呀!谁给我解除怨恨、失望和痛苦?”
小赫纳罗邀我去玻利瓦尔酒吧喝一杯。我要了一杯可口可乐,但他坚持要我陪他喝威士忌。
我向他暗示,也许写匿名信不是正人君子所为,但是他立即宽慰我说:“一个人同正人君子打交道应当像个正人君子,同无赖打交道就应该像个无赖。这是‘人所共知的至理名言’,否则就是傻瓜。”
“你懂得这些长蛇阵意味着什么吗?”他向我解释说,“这是彼得罗的广播剧深入人心的公开表现。”
“至于那个诱奸者,”彼得罗·卡玛乔眼睛里闪过一道凶狠的光芒,接着说道,“最好写一封匿名信,骂他个狗血喷头。既然他们把您当成王八,受害者岂能无动于衷?岂能允许他们舒舒服服地私通?一定要破坏他们的爱情,击中他们的痛处,在他们之间制造猜疑,让他们产生不信任,互相敌视,互相仇恨。这样来报复不是其乐无穷吗?”
我告诉他我相信这一点。由于我“爱好文学”,他要我以那个玻利维亚人为榜样,学习他的办法,去争取广大听众。“你不要把自己关在象牙塔里。”他劝告我。他已吩咐印制五千张彼得罗·卡玛乔的照片,从星期一开始,那些找彼得罗·卡玛乔题词的人就可以得到一张照片作为礼物了。我问他文人是否减少了对阿根廷人的攻击。
我连声道谢不迭,但是我对他说,我了解他那苦役犯般的工作时间表,绝不愿再用我的私事去增加他的负担(后来我后悔不该有这些顾虑,失去了一位作家的亲笔文章)。
“这已没有关系,现在他可以骂任何人,”他神秘地对我说,“你不知道那条重要新闻吗?将军也收听彼得罗的广播剧,一部都不放过。”
“写一封措辞强硬的信,要刺痛那个淫妇,像石头一样打在她身上。”他指手画脚地对我说,“这封信要使她感到自己变得像一条没有五脏六腑的小蜥蜴,像一条肮脏的鬣狗。这样她就会明白没有人是傻瓜,人家知道她的背叛。这封信要充满轻蔑,叫她懂得她是个淫妇。”他沉默了,考虑了一会儿,稍微变换了声调,随即对我做了个极为友好的表示,简直出乎我的预料:“如果您愿意,我替你写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