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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才停笔去吃午饭的时候跟你正讲的是什么来着?噢,对了,讲的是洛雷托女人。唉,琦琦,人们讲的都是真的,事情还不少呢。我每天都能发现点新鲜事儿,都晕头转向了,这可怎么办呀?伊基托斯该是全秘鲁(包括利马在内)最腐化、最堕落的城市了,也许真的是这样。和气候也有很大关系,我是指对女人的那股可怕劲头。你知道,潘达一踏上这森林地区就变成了一座火山。但最糟的是,这里的女人长得都非常俊俏。男人长得很丑,也没有风度,可女人个个光彩照人。我不是言过其实,琦琦,我认为全秘鲁的女人(当然除了写信人和她的妹妹)要数伊基托斯的最漂亮了,而且都那么漂亮——有钱人家的、小镇上的,都一样漂亮。我要说,最漂亮的可能就是那些爱打扮的姑娘了。瞧那一身曲线,一扭一摆卖弄风骚的走路姿态,屁股扭得妙极了。为了使胸脯显得高突,还故意把肩膀往后挺。有些胆子大的,穿着包得像手套一样紧的裤子。男人要是向她们调戏几句,你以为她们会躲开?才不呢,她们马上搭茬儿,盯着男人的眼睛,一副不要脸的腔调,叫人真想去抓她们的头发。噢,我告诉你一件事,我昨天到创纪录百货公司(这家百货公司实行3×4制度,买三样东西,就白送一样,够劲儿吧?)去买东西,听到两个年轻姑娘在谈话。一个问:“你跟军人接过吻吗?”“没有,你问我这个干什么?”“跟军人接吻妙极了。”我直想笑。她说这话带有洛雷托口音,声音很大,根本不在乎旁边有人听到。洛雷托女人就是这样,琦琦,这种不要脸的姑娘真是少见。你以为光是接吻?才不呢,阿丽西娅告诉我,这些小姑娘上中学的时候就开始乱来了,而且学会了不致怀孕的办法。等到结婚了,那些最狡猾的姑娘就装模作样地演戏了,结果丈夫真的以为是第一次。有的姑娘常去找制毒的老太婆(这些巫婆用死藤——你听说过吗?——制作一种药汁,人吃了就会做各种离奇的梦),让老太婆想办法使她再变成处女。你想想,你想想,我每次同阿丽西娅一起去买东西或看电影总是被她讲的事情臊得脸红而归。她每同一个女友打招呼,我一问是什么人,她就给我讲一个污秽的故事。你想想吧,这儿的女人至少得有好几个情夫,所有结了婚的女人差不多都同陆军、海军、飞行员有过瓜葛,特别是陆军,在女人中最受欢迎。亲爱的妹妹,幸好潘达不能穿军装。这些疯女人只要丈夫一不小心就钻空子,给丈夫戴绿帽子,真叫人害怕,我的瘦妹妹。你以为她们干那事都正正规规、在床上、盖着被子吗?阿丽西娅对我说,你要是有兴趣,我们到莫罗纳湖去逛逛,你就会看到那儿有许多小汽车,一对对的男女,一对挨着一对,就在汽车里干(而且是真干,唉)。你想想吧,有一次,一个女人跟一名宪警中尉在鲍洛涅希电影院的最后一排干那事,结果被发现了。据说人们没有看成电影,灯亮了,野鸳鸯被架走了。这对可怜虫,你可以想象灯光一亮,他们(尤其是女的)会给吓成什么样子。原来电影院的最后一排不是椅子,而是长凳,于是这一对就加以利用,睡了下去。这丑事闹得满城风雨,好像中尉的老婆还差点杀了那个女人。亚马孙广播电台的一名播音员是一位可敬的人物,什么事都如实报道,把这次事件巨细靡遗地广播了出来。中尉最后也被赶出了伊基托斯。我本来不相信会有这种风流事,但是阿丽西娅在街上把那女的指给我看了。那是一个身段很漂亮的黑发女郎,小脸蛋上一副天真的模样。我看了看,对阿丽西娅说,你骗我,在放电影的时候干那事?既不舒服又担心被人发现。她说,你说得似乎有道理,但事实确是如此,那女郎连短裤都没穿就被架出来了,中尉那鸟儿还露在外面也被架出来了。伊基托斯是紧跟在巴黎之后最腐化的城市了,我的瘦妹妹。你别以为阿丽西娅专爱传播流言蜚语,我是出于好奇心,也是为了提防,才套她讲出来的。在这个城市里,一个人得眼观六路、三头六臂,才能对付这些洛雷托女人。你一转身,丈夫就不见了。阿丽西娅虽然很漂亮,但人很正派,虽说有时也穿手套似的长裤,但并不去挑逗男人,不像她的同乡那样不要脸地盯着男人。

这老太婆后来拿迷信活动当作消遣,这事我前面对你讲过了吧?她把我们家搞得像个垃圾堆。我们来到这里没几天,来了弗朗西斯科兄弟,把全市闹得翻天覆地。你大概早就听说此人了,我是到了这儿以后才知道的。在亚马孙地区,这位兄弟比马龙·白兰度还出名。他创立了一个宗教,叫做方舟兄弟会。他爬行着到处周游,每到一处就竖立一个大十字架,建造一个方舟,这就是他们的教堂。这位兄弟有许多信徒,特别是在小镇上。神父们似乎对他发动的竞争感到很恼火,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放一个屁。有一天,我和我婆婆到莫罗纳湖去听传教,简直是人山人海。令人印象最深的是,他像基督那样钉在十字架上讲话。他宣称世界末日即将来临,要求人们为最后的审判奉上祭品和牺牲。他的话不太好懂。他讲的西班牙语太难懂了,但是人们像中了催眠术般地听着,妇女们流着泪跪在地上。我也受了感染,热泪盈眶,更不用说我那位婆婆,哭得可伤心了,劝都劝不住。那巫师把她迷住了,琦琦。回到家里,她把这位兄弟说得可神了,第二天又到莫罗纳湖方舟去跟兄弟姐妹谈话。现在这老太婆也变成姐妹了。你瞧,事情就是那么怪,她对真正的宗教从不理会,最后却信起邪门歪道来了。你想想吧,她的房间里摆满了木头做的小十字架。要是仅仅如此,她自己消遣消遣倒也罢了,可我每天早晨总是在她的十字架上看到钉有蟑螂、飞蛾、蜘蛛之类的东西,有一天甚至钉了一只小老鼠,真恶心透了。有一次,我拿起一个这种臭东西就丢进了垃圾箱,结果我俩大吵了一架。这还仅仅是冷盘,暴风雨刚刚开始呢。老太婆每时每刻都要发抖,她说这就是世界末日。她还要潘达派人给她做一个大十字架放在门口。你瞧,这么短的时间里,我的家里竟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我真傻,谈起洛雷托女人的骚劲儿,我倒忘了告诉你一件最滑稽、最有意思(不如说是最没意思)的事呢。我们布置新居时,刚布置了一半,你简直想象不出我们当时那尴尬的样子。你以前听说过著名的伊基托斯洗衣女郎没有?所有人都对我说,波恰,你以前住在什么地方?你是从天下掉下来的吗?全世界都知道什么是伊基托斯著名的洗衣女郎。我大概就是那么傻,连鸟窝从树上掉下来都觉不到,亲爱的妹妹。不过,我在奇柯拉约、在依卡、在利马确实没听说过伊基托斯有洗衣女郎这回事。那时,我们刚搬进新居没几天。我们的卧室比街面低一些,窗子正好朝向大街。那时我们没有女佣(现在有了一个,虽然干活心不在焉,却是个好人),在一个很奇怪的时刻,突然有人敲窗,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洗衣服的,有衣服要洗吗?”我连窗子也没开就说:“没有,多谢了。”真怪,我没想到在伊基托斯的街上洗衣服的这么多,而找个女佣却那么难。我在门口贴了一张条子:招聘女佣。但是来试工的寥寥无几。简短地说吧。有一天,天还很早,我们还睡着,我听见有人轻轻地敲窗:“洗衣服的,有衣服要洗吗?”我当时积了一大堆脏衣服。我跟你讲,这儿的天气热得可怕,成天汗流浃背,每天得换两次甚至三次衣服。于是我想,只要不贵,让她洗洗也不错。我叫住她:等一等。我穿着睡衣就起来了,走出房门把大门打开,在门口就发觉有点不对头。那姑娘根本不像洗衣妇,可我还傻乎乎地蒙在鼓里呢。那是个爱打扮的姑娘,相当俊俏,腰身束得细细的,把全身的曲线都突出来了,还染着指甲,打扮得非常漂亮。她上下打量着我,一副惊奇的样子。我想,这姑娘怎么了?我有什么好看的,这样盯着我看?我请她进来,她一下子就钻了进来。没等我说话,她一看到卧室的门、看到潘达躺在床上就刷地一下冲了进去,二话不说地站在你姐夫面前,斗鸡似的双腿叉开,一手叉腰。这副姿势真叫人吃惊。潘达一下子坐起来,被这女人的出现吓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没等我和潘达醒过神请她在外面等一下、问她到卧室里来干什么,她就开口说话了。你猜猜,她说的是什么?她一张口就讲价钱,说什么我们应该付双倍的钱,说什么她不习惯跟别的女人一起干,说话间朝我指指点点,说要想痛痛快快地乐一下得多付钱。还有许多难听的话,瘦妹妹,你听了非吓死不可。后来我才恍然大悟,两条腿也抖起来了,琦琦,这女人原来是个婊子。她们借口洗衣服,走街串巷,上门服务。你说伊基托斯是不是世界上道德最败坏的城市,亲爱的妹妹?潘达最后也明白过来,开始叫起来:滚出去,婊子!你是什么人?我叫人把你抓起来。那女人大吃一惊,发现找错了门儿,于是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你瞧这场笑话闹的。她呢?一开始还以为我们俩在鬼混,我叫她进来是为了三人同床共欢。后来潘达开玩笑说:谁晓得呢?也许值得试试呢!我不是跟你说他变了嘛!事情过去了,我也笑了,还说说笑话。我跟你说,当时我可尴尬极了。想着这场面,我整天都臊得要死。你瞧,这个城市就是这样,亲爱的妹妹。在这里,不是娼妓的女人拼命想当娼妓,你一不小心就会失掉丈夫。你瞧,我简直掉进了黑窝。

我回来了,琦琦,我耽搁得太久了吗?现在快六点了,因为我必须睡午觉,我吃太多了,像条蟒蛇。你瞧,阿丽西娅给我们送来了一盘达卡乔,这是本地的风味菜。她多么客气呀,不是吗?幸好我在伊基托斯遇上了这么个好朋友。我早就听说达卡乔这道名菜了,是把绿香蕉切烂加上猪肉做成的,只有到伯利恒商场里的阿拉丁神灯餐馆才能吃到。那儿有位好厨师,我一直缠着潘达去吃。有一天他带我们去了,一大早我们就去了,商场开门早,打烊也早。伯利恒是此地最有特色的地区,全区的房子都是木头的,建在河上,人们乘小船来来往往。我告诉你,真有点儿独特之处,人们称它为亚马孙地区的威尼斯。不过看得出,山区相当贫困。到商场去逛逛,买买水果、鱼和部落生产的漂亮项链和镯子倒不坏,但是去吃饭就不行了,琦琦。我们一走进神灯餐馆就吓坏了,你简直想象不出那股脏劲儿,苍蝇如云。给我们端上来的菜都黑了,原来上面全是苍蝇,轰跑了,马上又飞回来,还直往人眼里、嘴里钻。最后我和雷奥诺尔太太一口也没沾,恶心死了。可潘达这个野人连吃了三盘,还吃了腌肉。阿拉丁先生坚持说,吃达卡乔非得和腌肉一道吃才好。我把这次受骗经历告诉了阿丽西娅,她说,等找一天我给你做一盘,你就会说好吃了。于是她今天给我们送来了一盘。味道美极了,亲爱的妹妹,跟北方的煎香蕉差不多,虽说没有煎香蕉那么好吃。这儿的香蕉味道不一样,油太重了,所以我们睡一会儿消化消化。我婆婆胃痛得直不起腰来,肚子里咕噜咕噜直响,忍不住当着我的面放了几个小屁,羞得她脸都发绿了。最好让她撑死升天,噢,不,我太坏了。可怜的雷奥诺尔太太心肠是好的,唯一令我讨厌的是她总把自己的儿子像个吃奶的孩子那样对待,把自己的儿子说得像一位圣徒。这老太婆太傻了,对吗?

我的手都麻了,琦琦,天也黑下来了,该很晚了。看来我得用一只箱子来装这封信寄给你。希望你尽快回信,也像这封信这么长,有这么多的笑话。罗贝托还是你的情人吗?你没换一个?把一切都告诉我吧。我保证以后不断地给你写信。

就这方面来讲,潘达在干这事儿上变得可恶起来,反倒使我放心了,这也就是说他爱自己的老婆(嘿嘿),用不着到街上去乱搞。虽说如此,琦琦,对伊基托斯的女人可得认真对待。你知道你的这位姐夫想来就来时找的是什么借口吗?要生个小潘弟达!是的,琦琦,就是这么回事。他终于想有个孩子了。他曾答应过我,一旦混上三条杠就生一个。他正在兑现诺言。不过他现在的脾气变得太厉害了,不知是为了讨好我,还是染上了日夜都干的恶习。我跟你讲,简直乐死人了,每天回到家里就像个电老鼠那样围着我转,转来转去,直到放开胆子提出要求:今天晚上我们要不要订一个小士官生,波恰?你瞧多有意思,我真爱他(我不知道怎样向你讲这种脏事,你还是个大姑娘呢)。到目前为止,一点消息也没有。订货次数不少,但总没结果。昨天我月经又来了,真叫人恼火。我本来以为这个月会有消息的。如果我肚子大了,你会来照顾你的姐姐吗,琦琦?啊,最好你明天就来,最好你已经来了,我真想有你在身边好海阔天空地聊聊。不过洛雷托的男人会使你失望的,找个帅小伙子困难得就像在杂草里找根针。反正我会替你留意的,免得你来了感到无聊。(你瞧这封信一写就是几米长,你给我回信也要这么多页,好吗?)我是不是不能生育,琦琦?我怕极了,我每天都在求上帝随便怎么惩罚我,但别用不能生育来惩罚我。我要是不能生个一男半女,会伤心死的。医生说我完全正常,我想等下个月看看会不会有。你知道吗?男人每干一次要流出一百万个精子,其中只有一个能进入女人的卵子,这就形成了小宝宝。我正在读医生给我的一本小册子,里面解释得可清楚了。你也会对这种生命的奇迹感到惊奇的。你如果想看,我就寄给你。在这方面,你也得长长知识,好在你头脑清醒过来结了婚、失掉童贞时能够了解其中的秘密,我的瘦妹妹,你这个强盗。我希望到时候我不至于变丑,琦琦,有些女人一怀孕简直吓死人,胖起来像个蛤蟆,静脉也扩张了,真叫人恶心。到那时,你的热情的姐夫就不喜欢我了,就要到街上寻花问柳了。我跟你说,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儿的天气这么热、这么湿,怀了孕一定不好受,特别是在我们现在住的地方而不是在陆军住宅区。瞧我们这运气。我告诉你,这件事也愁得我白了头发。有个宝宝,我会很幸福,但你那个忘恩负义的姐夫要是借口我发胖了而去拈花惹草,我怎么办?尤其是现在。现在他异想天开地连在睡着了的时候都要干那事儿。哎呀,我饿死了,琦琦,这封信我写了两个小时。雷奥诺尔太太把午饭端上来了。你可以想象一下,我婆婆抱上孙子一定会很高兴。我去吃饭了,吃完饭再写。你可别自杀,我还没跟你告别呢。一会儿见,亲爱的妹妹!

拼命地吻你,琦琦!

但是说到他忠实与否,我实际上不应该暴跳如雷,因为……我要不要对你说呢,亲爱的妹妹?你不知道潘达在那件事上变化可大呢,你还记得吗?我们结婚以来,他一直很规矩,你还嘲笑过他呢。你对我说,波恰,我敢说你跟潘弟达在一起一定实行斋戒了。可你现在再也不能在这方面嘲笑你姐夫了,烂舌头根的。他自从来到伊基托斯,简直成了一头野兽,太可怕了,琦琦,有时我都吓坏了。我甚至想,这会不会是一种病?你想想,我对你讲过,他从前每十天到十五天才跟我来一次(琦琦,对你讲这种事真不好意思),可现在这强盗每两三天就要来。我不得不控制他的冲动,这也不是事儿呀!这儿天气又炎热,潮湿得身体发黏,对吗?再说,我想这对他的身体也不好,听说这会影响脑子。大家不是都说,普尔皮托·卡腊斯柯的丈夫正是因为跟她干这事太多了才变成傻子吗?潘达说都怪这儿的气候。在利马的时候,一位将军曾经提醒他,说森林会把男人变成一团火。我跟你讲,看到你姐夫那副猴急的样子,我真想笑。有时他异想天开,大白天的,吃过午饭借口睡午觉就要来。我当然不肯。还有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我就被他那股疯狂劲弄醒了。你想想,一天夜里,他正跟我干那事,我偷眼一看,他正用一个计时器看时间。我问他干什么,他狼狈极了。后来他供认,他需要了解一对正常的男女干一次要多长时间。他真的堕落了吗?谁能相信他的工作需要他了解这种脏事?我对他说,潘达,我简直认不出你来了,你以前是那么有教养,可现在我觉得你在给另一个潘达戴绿帽子。亲爱的妹妹,还是别提这些脏事了,你还是个大姑娘呢。我发誓,你要是兴致来了,万一跟别人,特别是跟桑达纳那对疯姐妹议论这事儿,我非跟你翻脸不可!

爱你、想你的波奇塔

还有,为了完成这该死的任务,他还得同那些叫人一听就毛骨悚然的人混在一起。有一天下午,我同一位邻居去看晚场电影。这位邻居是我新交上的朋友,名叫阿丽西娅,是个很可爱的洛雷托人,在我们搬家时帮了大忙,她丈夫在亚马孙银行工作。我们到至上电影院去看罗克·哈森(抓住我,我要为他昏倒了)主演的一部影片,散场后我们溜达溜达,喝点冷饮,路过一家叫卡姆卡姆的酒吧间的时候,我看见了潘达。他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旁边还有一男一女,简直吓死人了,我好像受到了一次冲击,琦琦。那女的简直就像一只杂毛鹦鹉,脸上涂满了脂粉,连耳朵上都没有空地方了,胸脯、屁股肥得都挤出了座位。那男的是个矮个儿,矮得坐着的时候都碰不到地,然而却是一副施刑人的气派。潘达就坐在这两个人中间,谈得可热乎了,像老朋友一样。我对阿丽西娅说,你瞧,我的丈夫。她紧张得一下子抓起我的胳膊说,过来,波恰,我们快走吧,你可别走近他们,我们赶快离开吧!你猜猜那两个人是谁?那个杂毛鹦鹉是伊基托斯臭名昭著的鸨母,是每个家庭的第一号敌人,人称秋秋蓓,在纳奈公路上开着一家妓院。那个侏儒是她的情夫。只要想想她同这个奇形怪状的男人行事时的样子,你一定会笑破肚皮。女的一定很骚,男的也好不到哪儿去,你说呢?后来我对潘达挑明了,看他有什么脸见我。他顿时呆若木鸡、张口结舌了,但他不敢否认,承认那一对是品行不端的人。他说由于工作的关系,他才去找他们,还说以后再也不跟他们在一起了。说我们要是看见他们在一起,最好不要走近,特别是他的妈妈。我告诉他,随便他跟什么人在一起,不过他要是钻进杂毛鹦鹉在纳奈公路上开的那家妓院,我们的夫妻关系就危险了,潘达。不,亲爱的妹妹,要是潘达总跟这种人在一起亮相,你想想,我的名声会好吗?跟他混在一起的另外一个人是个外国人,我一直认为那个国家的人都很斯文,可是这位是个弗兰肯斯坦。阿丽西娅还觉得他的长相不错呢,洛雷托女人的口味真怪,亲爱的妹妹。那一天我是到莫罗纳湖水族馆去看观赏鱼(我跟你说,那些鱼太美丽了,我刚要伸手去摸一条电鳗,它用尾巴一扫,电了我一下,我差点跌倒在地)的时候碰上的,雷奥诺尔太太在一家小酒馆里也看到过那个外国人,阿丽西娅看见过他俩在阿玛斯广场溜达。通过阿丽西娅,我了解到那个外国人是个逃犯,他剥削女人,是个浪荡哥儿、流氓。你瞧你这位姐夫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我跟他吵了一架。雷奥诺尔太太比我吵得还要凶,她儿子这样鬼混,她比我还不舒服,特别是在她认为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时刻。潘达答应她不再同杂毛鹦鹉、侏儒及那外国人在街上亮相了,不过总得同他们偷偷地见面,因为这是他工作的一部分。我也不知道这项任务要到什么时候才算结束,琦琦塔,你知道这种交往把我搞得神经都错乱了,脾气也暴躁了。

1956年8月26日于伊基托斯

陆军情报局给他这个任务倒是很令人振奋,这可能对他的前途有好处,琦琦塔。不过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我对此事并不高兴。首先,我几乎一天到晚跟他不照面。你知道潘达对工作的责任心很强,有一股蛮劲,什么事一交给他,他就认真去办,不吃、不睡、不生活也得完成任务。在奇柯拉约,他还有个固定的值勤时间表,我还能知道他何时出、何时归,可是在这儿,他一天到晚在外面混,什么时候回来没人知道,回家时那副样子就不用提了。我告诉你,我对他穿便服很看不惯。短外套、蓝色牛仔裤、骑师帽,不知他怎么想得出要这样打扮,我好像换了一个丈夫。当然这不是唯一的原因(哎呀,真不好意思,琦琦,这事我可就不敢告诉你)。他要是光在白天工作,我倒还满意,可他连晚上都得出去,有时很晚才回家。有三次回家时喝得醉醺醺的,衣服都得我给他脱。第二天,他那位妈咪得给他在额上敷毛巾,给他煮马黛茶。琦琦,我看得见你在感到奇怪了,信不信由你。潘达本来是滴酒不沾的,自从得了痔疮以后就光喝汽水了,可现在醉得歪歪斜斜,连舌头都短了。现在想起来,我直发笑,可当时看到他跌跌撞撞地回到家来的那副样子,听到他嘴里哎呀哎呀的叫声,我真是气得要死,真想把他那玩意儿割下来(幸亏没割,不然我要守活寡了,哈哈)。他向我发誓,指天指地地发誓说他夜间外出是因为工作的关系,说他必须寻找几个在酒吧间过活的家伙,说在酒吧间约谈可以不被人发现,等等。这也许是真话(侦探电影里不就是这样嘛),不过,要是你的丈夫在酒吧间过夜,你能无所谓吗?肯定不会。妹妹,我再傻也不会相信酒吧间里只有男人,肯定有女人凑上去跟他没话找话,只有上帝知道会不会还有别的事。我跟他大闹了几场,他答应我,除非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再也不在夜间出去了。我还用放大镜在他所有的口袋里、衬衣和内衣上东寻西找。我告诉你,要是找到哪怕很小的证据证明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那我就要对不起了,可怜的潘达。幸好他那位妈咪也帮我找,她对儿子夜游和酗酒也害怕了,本来她一直认为她的儿子是个圣人,可结果并非如此(嗬!我要是告诉你,非把你羞死不可)。

1956年8月29日夜晚至30日

潘达呢?一天到晚穿着便服,军装放在箱子里都生虫子了。他喜欢穿军装,但就是不许他穿。我们大家都得说潘达是个商人,是到伊基托斯来做生意的。滑稽的是,我和我婆婆在邻里关系上出了不少麻烦事。我们一时一个说法,有时还说漏嘴,回忆起奇柯拉约的军队生活来,这反倒引起了邻居们的好奇心,所以我们就成了全区出名的、来历不明的、奇特的一户人家了。我想你大概急得在床上直蹦,骂我,说这个傻瓜为什么搞得这么神秘、为什么不索性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过,琦琦,我什么也不能说,这是军事秘密,要是有人知道了潘达有一丝一毫的透露,他就得以背叛祖国罪论处。哎呀,我多傻呀,我把秘密告诉你了,唉,可我也懒得把这信撕掉重写。琦琦塔,你得发誓绝不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要不然我非杀了你不可!再说,你也不愿意由于你的过错,使你亲爱的姐夫被关进监牢或被枪毙,对吧?那你就得保持沉默,也不要告诉你那快嘴的朋友桑达纳姐妹。潘达当上了间谍,你说滑稽不滑稽?我跟你讲,雷奥诺尔太太和我都心痒死了,总想知道他在伊基托斯到底侦察些什么,我们问呀问的,要么就套他的话。可是,你是了解他的,他死也不说一个字。不过等着瞧,你亲爱的姐姐是个比驴子还固执的人,看看到底谁胜谁负!不过我告诉你,即使我调查出来潘达在干什么,也不会对你讲的,尽管你也是一个好奇心极重的人。

你们想想吧,多么不好意思,那折磨人的一阵阵奇痒,这个地方发炎有年头了。在建军节豪华而庄严的检阅式上,乔里约斯军事学院毕业班的士官生潘达雷昂·潘托哈正在弗朗西斯科·鲍洛涅希纪念碑前雄赳赳地正步走着,突然感到肛门、直肠仿佛掉进了蜂巢,全身心陷入了地狱,无数根针在刺他那湿渍渍的、见不得人的地方。他咬紧牙关,冷汗淋淋地跟上步伐。为纪念阿方索·乌佳德而提升一批人员后,玛西亚尔·库穆西奥上校举行了一个愉快而热闹的晚会。晚会上,刚被提升为少尉的年轻人潘达雷昂·潘托哈搂着库穆西奥上校那经验丰富的夫人,手臂感到发热。华尔兹舞曲刚刚开始,他突然感到脚趾发麻。早在上校那并不轻盈的夫人宣布晚会开始的时候,他就感到奇痒难熬了。一阵阵的麻痹不停地、有规律地、越来越剧烈地骚扰着他,还不断地扩展、胀开、刺激他的直肠和肛门。军需少尉潘托哈眼含热泪地搂着上校夫人的腰,握着上校夫人的胖手,既不放松也不搂紧,憋着气,一言不发,继续跳着。

这次来到伊基托斯,对我来说固然并不美妙,但对我婆婆来说尤其糟糕。在奇柯拉约时她很满意,你是知道的,她很爱交际,同陆军住宅区的老太婆们都有交往,每天一到下午就打牌,听起广播剧来哭得像个泪人,还经常举行茶会。可在这儿,她喜欢的那一套,连我们抱怨过的修道院式生活的那一套(唉!琦琦塔,我一想起奇柯拉约就伤心得要死)都没有了,于是她就从宗教里——不如说是从巫术里去寻求慰藉。你听好,这是因为我们不能住进陆军住宅区,也不能和军官家属来往。这是向我泼来的第一瓢冷水,不巧这也是雷奥诺尔太太所害怕的,因为她是抱着要同第五军区司令的太太结成至交、来炫耀一番的幻想来到此地的。在奇柯拉约,她就曾以同孟德斯上校的太太是要好的朋友来自我炫耀,两个老太婆就差睡一个被窝了(你可别往坏处想,只是为了方便搬弄是非、背后议论)。琦琦塔,你还记得那个笑话吗?小何塞问小卡洛斯:你想让我外婆像狼那样叫一声吗?想。你有多长时间没跟外公干那事儿了,外婆?呜——反正有了这道命令,我们就倒大霉了。琦琦,伊基托斯唯一现代化、舒适的住宅都属于陆军、海军和航空大队的住宅区,城里的房子都老掉牙了,又难看又不舒适。我们在劳莱斯大街找了一所房子,是20世纪初叶橡胶业鼎盛时期建造的,很有特色。迎面的大门是用葡萄牙花砖砌的,阳台是木结构的,很大。从窗子望出去,可以看到亚马孙河。当然喽,和陆军住宅区的房子比起来就差远了。我最生气的是,我们连在陆军住宅区里的游泳池乃至海军、空军的游泳池里游泳也不行,而伊基托斯只有一座市立游泳池,简直吓死人,什么人都能进去。有一次我去了,差不多有千把人,真叫人恶心,不少家伙像饿虎似的专门等女人下水后借着挤劲扑上去,你就想想吧。以后我就再也不去了,我宁可洗淋浴。一想到随便什么臭中尉的老婆在这时都可以到陆军住宅区去游泳、洗澡,听着收音机又冲又洗,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可我呢?为了不热死,就成天吹风扇。我发誓,我真想把斯卡维诺的那玩意儿割下来(哈哈)。还有呢,我连去陆军小卖部买东西也不行。小卖部的东西跟任何军方小卖部一样,比街上的商店便宜一半,但就是不准我们去买,好像潘达是个老百姓似的。我们就得这样生活。除了工资,上级发了他两千索尔作为津贴,这又管什么用?琦琦,你看,“经济,经济,波奇塔感到了拮据”(我顺口诌了一句打油诗,我的兴致倒还没失掉)。

在奇柯拉约,在第十七团队参谋部野外营地的帐篷中,听着附近汽车的吼叫声、前卫连队年终演习开始时的机枪嗒嗒声和子弹的噗噗声,中尉潘达雷昂·潘托哈站在黑板和地图前,以铿锵有力的声调向军官们讲解着存货分配制度和军用品的保管及供应。他倏地一震,原来一阵火辣辣的刺激和痉挛使得他的肛门和直肠发烧、发红、发胀,越来越疼。他疼得发疯了,像是有一只大蜘蛛夹在两臀之间。他突然脸色发紫,冷汗直冒,但他一夹肛门,直挺挺地站住了。虽然声音抖得几乎听不到,但他仍然讲着数字,写着算式,又加又减。“潘达,你必须动手术。”雷奥诺尔太太慈祥地低声说道。“去动手术吧,亲爱的,”波奇塔也这么说,“还是来个一劳永逸吧。”路易斯·嫩希弗·弗洛尔中尉也附和说:“这比割包皮容易多了,这地方并不影响生殖。”卫生所的安迪帕·内格隆少校哈哈大笑:“我一刀就能把你那三块痔疮像砍奶油做的小孩头一样割下来,亲爱的潘达雷昂。”

很久没有给你写信了,请原谅。你一定在背后说特别爱你的姐姐的坏话了,一定恼怒了,说波恰这傻瓜,为什么不来信谈谈那边的情况?亚马孙地区是什么样子呢?说真的,琦琦塔,自从来到此地,我一直在想念你、怀念你,但实在没有时间给你写信,也没有这个心思(你不会生气吧)。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了。琦琦塔,归根到底,是伊基托斯待你姐姐不好,我对搬到这儿来住并不满意,这儿的事情进行得也并不如意,而且令人奇怪。我不是说这个城市不如奇柯拉约美,不是的,正好相反。伊基托斯城市虽小,但很可爱,这里最美的是森林和亚马孙河。我一直听说这条河大得像海洋,一眼望不到对岸,等等,等等。到近处实地一看,你简直想象不出,确实美极了。我告诉你,我们乘滑板(此地人把小船称为滑板)漫游了几次。一个星期天,我们一直划到唐希雅哥,那是亚马孙河下游的一座小镇。另一个星期天,我们划到了一座名字极其滑稽的小镇,叫做圣胡安·德·慕尼黑。还有一次我们划到了印第安纳,那也是下游的一座小镇,是几位加拿大神父和嬷嬷建立起来的,真了不起。你不这样觉得吗?他们不远千里来到这炎热而偏僻的地方,给森林里的琼丘人带来了文明。那几次,我们都是同我婆婆一起去的,以后我们再也不带她乘滑板了。游了三次,她都吓得要命,抓住潘达不放,哭哭啼啼,唠唠叨叨,说什么要翻船了,你们会游泳可以得救,而我就得沉底喂皮腊鱼了(但愿如此,不过这样一来,可怜的皮腊鱼可要中毒了)。回家的时候,她被长脚蚊和旱蚊子叮得也是一路叫苦。琦琦塔,我告诉你,这儿有一些最可怕的东西就是长脚蚊和旱蚊子(这种蚊子藏在草地里),整天咬得你浑身红肿,所以一天到晚都得轰着蚊子,抓挠痒处。因此,一个人最好不要生得细皮嫩肉的,否则就会招小虫子咬(哈哈)。

手术台周围一片忙乱,又是混合药液,又是准备手术,这些医生、护士穿着白鞋走来走去,比无影灯的刺眼光线还使他心烦。“你不会感到疼的,潘托哈先生。”老虎柯亚索斯给他打气。他不仅是口音,连细长的眼睛、微颤的手指、笑眯眯的样子都像波费里奥。“比拔牙还容易、还快,更无后遗症。”一个像雷奥诺尔太太的女人说道,她的臀部、下巴肉和乳房膨胀起来,最后同雷奥诺尔·库林奇拉的这几个部位混淆起来。人们把他抬到手术台上,叫他像女人生孩子那样双腿分开,安迪帕·内格隆医生接着用手术刀、药棉、剪刀和盛器工作。手术台前还有两个女人俯身看着他,像二重唱一样既不相同又不分开、总是围着他转、使他回想起童年时代和少年时代初期的两个女人(她们大概是劳莱与哈台、曼德拉克和洛塔里奥、泰山和珍妮):一堆脂肪胡乱地裹在西班牙式头巾中;一个老少年留着刘海,满脸雀斑,穿着蓝色牛仔裤。他不明白她们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人(但模模糊糊地有一个印象,好像在什么地方的人群中见过她们)。他愁苦无比,不顾一切地哭了起来。在自己又伤心又响亮的哭声中,他听到有人说:“别怕,这些都是服务队的首批新兵,您难道认不出贝秋佳和桑德拉了吗?我不是那天晚上在秋秋蓓妓馆已经给您介绍过了吗?”胡安·里维拉、著名的秋毕托安慰他。秋毕托今天好像个头儿又小了,像小猴子一样趴在愁容满面的波奇塔那浑圆、柔弱的赤裸肩膀上。他恼羞成怒,又气又急,想喊:“你怎么胆敢在我妈妈和妻子面前泄露机密?侏儒、怪胎!你竟敢在我妻子和我已故父亲的遗孀面前谈起劳军女郎来!”但他张不开口,只是出汗、忍痛。内格隆医生做完了手术,手中拿着几块血淋淋的东西。他赶快闭上眼睛,所以只看了一眼。他越来越感到因受到伤害、侮辱而恐惧。老虎柯亚索斯哈哈大笑:“要面对现实,直言不讳。士兵需要同女人睡觉,您就得想办法,不然我们就拿精子当炮弹把您轰死。”“我们选定了奥贡内斯哨所作为服务队航行演习的起点。”维多利亚将军口齿流利地通知他。尽管他指着雷奥诺尔太太和柔弱苗条的波奇塔请求将军讲话慎重,注意保密,忘掉此事,以后再说,但维多利亚将军还是不停地说:“我们了解到,除了桑德拉和贝秋佳,您还雇用了依丽斯和拉丽达,四个火枪手万岁!”他感到无能为力,又哭了起来。

亲爱的琦琦:

此时他刚做完手术,躺在病床上。雷奥诺尔太太亲热而温情地看着他,丝毫没有恶意,也没感到惊奇。她们的眼光显然表明,她们毫不知情。这使他感到神奇:她们什么也不知道。他全身都感到一种嘲讽和愉快。他对自己开玩笑地说:“事情还没办,我们还没离开奇柯拉约,她们怎么会知道有服务队呢?”这时,内格隆医生在一名微笑着的年轻护士的陪同下进来了(他认出来了,护士是波恰的好朋友阿丽西娅)。护士像抱小孩一样抱着一个灌注器。波奇塔和雷奥诺尔太太忧愁地向他告别,走出了病房。“两膝分开,嘴贴枕头,屁股朝上。”安迪帕·内格隆医生命令道,并解释说,“二十四小时到了,现在灌肠。这两公斤盐水能把你肚子里的那些一生中可原谅的、不可原谅的罪孽统统洗出来,中尉。”尽管灌注器上抹了凡士林,医生也有着魔术家的熟练技巧,但是灌注器一插入直肠还是痛得他大叫起来。不过此时液体正在缓缓注入,已经不痛了,甚至还感到舒适。液体汩汩地灌了一分钟,他的肚皮胀了起来。他闭上眼睛故意想着:“服务队?不疼,不疼……”接着他又疼得喊了一声。原来内格隆医生把灌注器拔了出来,并在两腿之间给他夹了一块药棉。护士拿着灌注器走了出去。“您到现在还没感到手术后的疼痛,对吗?”医生问道。“是的,少校。”潘托哈中尉回答。他困难地蜷起身子坐起来,下了地,一只手捂在屁股间的药棉上揉着,光着下身,撅着屁股,僵挺地向盥洗间走去。医生慈祥地甚至同情地搀着他的手。一股热气直冲直肠,腹部一阵绞痛,浑身一阵痉挛,脊背打了一个寒噤。医生帮他坐在马桶上,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带有哲学意味地说:“你要想到,吃了这次苦,以后生活中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比这好受。”医生走了出去,随手带上盥洗间的门。潘托哈中尉把一条毛巾放在嘴里,使劲地咬。他闭上眼睛,手指甲嵌进膝盖的肉里,全身千百万毛孔都像窗子一样张开了。他汗水直淌,接着又来一阵。他实在绝望了:“我可屙不出来劳军女郎!我可屙不出来劳军女郎!”但是两升液体开始下降、滑下、落到直肠,一闯而出,火辣辣地、邪恶地、背叛地、魔鬼般地、恶毒地把硬东西拖了出来,如火烧、刀割、针刺般地疼。他把毛巾从嘴里吐出来,大喊一声,像狮子吼叫、肥猪哼哼,也像鬣狗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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