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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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规定必须是十次,”潘托哈上尉看到第一批士兵已经从帐篷里出来,第二批、第三批进去了,他咽了口唾沫,“我怎么能违反纪律呢?何况这规定是我自己制定的。”
“为了昨天那倒霉的辛奇广播!”斯卡维诺既不还礼也不让坐,放上一盘录音带,开动录音机,“这狡猾的家伙不谈别的,光谈论您,把三十分钟的节目都用在您一个人身上了。您认为这还不够吗?潘托哈?”
“所有的军官都知道了,他们都认为你有个情妇也不坏,”门多萨上尉舔了舔胡子上的泡沫,点上一根香烟,喝了一口啤酒,又要了一瓶,“但是谁也不理解你的做法。你不喜欢士兵跟你的那位女郎睡,人们是理解的,但干吗要拘泥于这种可笑的形式主义?干十次还不是同干一百次一样,兄弟?”
“难道要我们英勇的战士求助于那种有碍健康的自淫行为吗?”《辛奇之声》提出问题,声音随着《康达玛尼娜圆舞曲》跳动着,等着回答。接着又问道:“难道要我们的士兵回到童年时期那种自我满足的行为上去吗?”
“不行,”潘托哈上尉干咳一声,脸红了,说话口吃了,喝了一口啤酒,“我不愿渎职。再者,我敢对你说,我跟那女郎实际上……”
“这是《辛奇之声》?”潘托哈上尉听着录音机嘎吱嘎吱、时断时续的声音,录音机最后出了故障。斯卡维诺将军在录音机上又摇又拍,每个键都试按过了。“肯定是他吗,将军?又攻击我了?”
“巴西女郎?知道,只给她安排十人,按规定办。你以为我没看到你的指示?”门多萨上尉轻轻地打了他一拳,下了命令,打开酒瓶斟满杯,举起,干杯,“你也要啤酒吗?来两瓶冰的。不过,潘达,这太荒唐了,既然你喜欢那女郎,别人一碰你就会恼火,那干吗不把她完全排除在服务之外?你这队长白当了?”
“他在为您辩护,这回他又为您辩护了,”斯卡维诺将军终于发现原来是插头松脱了,低声骂了自己一句,弯腰接上插头,“这比攻击您还要坏一千倍!您不懂?这是给陆军脸上抹黑、揶揄陆军,一举两得!”
“喂,阿尔贝托,我想起来了,”潘托哈上尉从窗口观察着劳军女郎们进入帐篷,士兵们在排队,监督人各就各位,“不知你知不知道那个女郎,人们都叫她……嘿嘿……”
“是,将军,我是一丝不苟地执行命令的。”玛克西莫·达维拉上校同负责军需的少尉进行商谈,检查粮仓,同中士厨师一起制定菜谱,“只是出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供应问题。被捕的狂热分子有五十人之多,这下子要对部队实行定量供应了。我不知怎么办才好,将军。”
“我们到军官食堂去喝一杯,”门多萨抓起他的胳膊,引他穿过营地,推开纱门,选了电扇底下的一张桌子,“那事儿你就别操心了,都准备好了。在我们这儿办事儿,就跟跑火车一样快。少尉,你负责一切了,喜事一完,你就来通知我们。士兵干事,我们灌啤酒。旧友重逢,太高兴了,潘达。”
“我曾坚决禁止他再提我的名字,”潘托哈上尉看着录音机上的黄色指示灯一闪一闪,轴盘在转。听着杂音、回音,最后发怒了:“我不明白,我向您保证……”
“真高兴,阿尔贝托,”潘托哈上尉拍打着他下了船,同军官们握手,向准尉和士兵们还礼,“你还是老样子,一点儿不见老。”
“别说话,听着。”斯卡维诺命令道,交叉起双臂和双腿,仇恨地望着录音机,“简直令人作呕!”
“把你忘了?”阿尔贝托·门多萨上尉拨开船员和士兵跳上船,张开双臂,“瞧你说的,兄弟,到这儿来,让我拥抱你。多少年没见面了,潘达?”
“最高政府应给潘达雷昂·潘托哈先生颁发太阳勋章,”《辛奇之声》的声量突然高了起来,在芬芳四溢的力士牌香皂、清凉饮料可口可乐和洁齿美观的柯利诺牙膏的广告声中显得铿锵有力,带有戏剧意味,大声疾呼,“以表彰他在为满足秘鲁士兵的本能需要所做的、值得称赞的大量工作!”
“别把身子探出去,潘达,”巴西女郎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回船舱,关上门,“你忘了,你还半光着屁股呢。”
“我的妻子听了这广播昏过去了,我的孩子给她闻了溴水,”斯卡维诺将军关掉录音机,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的演说把我们变成了伊基托斯的笑料。我不是命令过你要采取措施禁止辛奇再管服务队的闲事吗?”
“神父们是干什么吃的?发他们工资是为了什么?”老虎柯亚索斯在办公室里大步地来回走着、看总结、又加又减,最后发怒了,“为了让他们闲着摸肚皮?各地驻军怎么会成为兄弟,斯卡维诺?”
“要堵住这家伙的嘴,唯一的办法是给他吃颗子弹,要么给他钱。”潘达雷昂·潘托哈一面听着收音机,一面看着劳军女郎整装上船,秋秋蓓正在登上达丽拉号,“这个人真是个包袱,总是找我的麻烦,没办法,只能给他几个钱堵堵他的嘴。秋毕托,去告诉他,叫他赶快到我这儿来一趟!”
“走开,桑德拉、维露佳!”潘达雷昂·潘托哈跑到门前,打开锁,连比带画地喊叫,“秋毕托,罚她们每人五十索尔。”
“您是说要动用服务队的一部分经费来贿赂记者?”斯卡维诺将军上下打量着他,翕动着鼻孔,皱起眉头,露出门牙,“这太有意思了,上尉!”
“但愿别让你负责疯人院,潘达,要不然你第一个就得变成疯子。”巴西女郎指了指窗口,“你瞧那些强盗,在偷看我们呢。”
“我已经把钉米兰达准尉的人捉到我这儿来了,”奥古斯托·瓦尔德斯上校向四处派出巡逻队,延长警卫时间,取消假期和复员,把手下搞得疲惫不堪,牢骚满腹。“米兰达准尉认出了大部分人。只是我把人都动员去追捕方舟兄弟会,边防后方就空了。我知道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要是有敌人想进来,他可以一直散步到伊基托斯,将军!”
“我跟别人不一样,要不怎么说我的运气不好呢!我跟人家两样。”潘达雷昂·潘托哈放下梳子,思考着,自言自语,“我从小就比现在吃得少,可是入伍后,我的第一个任务是管理团队的伙食,这就引起了我贪婪的食欲。我一天到晚地吃个没完,还研究菜谱。后来任务变了,我就不吃了。后来又对裁缝发生了兴趣,做衣服、做时装,军营的长官还以为我是同性恋者呢,而我那时的任务是负责各地驻军的服装。我现在明白过来。”
“动用经费?不,经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潘托哈上尉看到一只老鼠在离斯卡维诺将军头部几厘米的地方窜过窗台,“您这儿有会计副本,可以查对。我用的是自己的工资,我不得不牺牲自己收入的百分之五来堵这个讹诈者的嘴!我不懂,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干?”
“你是说,你每天都想来,是出于责任感?”巴西女郎感到惊讶,嘴张得大大的,突然爆发一阵大笑,“你瞧,潘达,我认识许多男人,在这种事上我比你有经验。我敢肯定,世界上根本没有男人是出于责任感,那鸟儿才硬起来的。”
“这是出于职业上的谨慎,出于道德上的愤慨,出于人类间的互助,潘托哈朋友,”辛奇走进后勤中心,随手“砰”的一声带上门,一阵风似的登上指挥所的楼梯,要拥抱潘托哈先生。他脱下外套,一屁股坐在写字台上,一面笑,一面大声演讲起来:“因为我不能容忍在我母亲把我抛来世上的这个城市里,有人蔑视您的工作,对您整天地信口雌黄!”
“正如你所看到的,老虎,是那些狂热的兄弟送给士兵的,”斯卡维诺将军登上吉普车,在泥沼地中穿行,主持葬礼,安慰受害人,给军官下指示,这时又打电话了,“问题在于不是一小撮,而是成千上万。有一天,我在莫罗纳湖路过殉教童子的十字架,真是大吃一惊,简直人山人海,还有穿军装的士兵呢。”
“我们的协定很清楚,可您还是违反了协定!”潘达雷昂·潘托哈用尺子一击图表板,尺子折断了,他满口唾沫,两眼冒火,牙根咬得格格作响,“我每月的五百索尔白给您了?那是为了让您忘掉我,忘掉服务队的存在!”
“你不懂,连我也不明白,”潘达照着镜子,抹抹眉毛,梳梳头发,“事情有点怪,别人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种不健康的责任感,就像生了病。不是道德上有问题,而是生理、身体上有问题。”
“我也是人,会负起责任来的,潘托哈先生。”辛奇表示同意,安抚他,挤眉弄眼,后来听到螺旋桨发出嗡嗡的声音,达丽拉号正在河上滑行,掀起两道水墙,接着起飞,消失在天空中。“我也有感情,也会发火和激动。我走到哪里,都听到有人对您出言不逊,我就冒火了。我不能允许有人对像您这样的绅士肆意污蔑,尤其是在我们成了朋友以后!”
“你是说离诱惑太近了?”巴西女郎摸摸自己的胯部,看看自己的胸部,感到很骄傲,“你是说你那鸟儿是跟我才学会叫的?你太会灌迷魂汤了,潘达。”
“我要严重地警告您,他娘的,”潘托哈一把抓住他的衬衣,前后推搡着,见他吓了一跳,脸红了、发抖了,就放开他,“您知道您上次攻击服务队时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当时不得不制止女郎们,她们想把您的眼睛抠出来,把您钉死在阿玛斯广场!”
“一开始我还怪气候呢,”潘达穿上短裤、背心、袜子和鞋子,“以为是炎热和潮湿刺激了我。不过后来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我那鸟儿发胀,原来都怪我这种工作。”
“我太知道了,潘托哈朋友!”辛奇整了整衬衣,强笑着镇静下来,系上脖领的纽扣,“您以为我不知道吗?她们还把我的照片贴在潘达乐园的门上,出出进进都要吐一口唾沫。”
“你以前从不欺骗老婆,每十五天才挤进去一次。”巴西女郎把床单抖了抖,洗了,拧干,晾起来,“我都背下来了,潘达,你是来到这里以后才活跃起来的。不过也太过分了,强盗,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
“的确是问题成堆,老虎,”斯卡维诺将军满脑子想的是暴乱、枪击、伤亡、报纸上血淋淋的标题、免职、审讯、判决和眼泪,“三个星期之中,我们逮捕了五百名在森林东藏西躲的狂热分子,但现在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把他们押到伊基托斯就会造成丑闻,就会出现示威,还有几千名兄弟没有抓到呢!参谋部意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