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3/5页)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爱米文学网aimiw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气候湿热,植物繁茂,”老虎柯亚索斯舔了舔嘴唇,“我一直有这样的感觉,一到森林地区就浑身冒火、热血沸腾。”
“我们就住在这儿?这么个难看的地方!”雷奥诺尔太太看了看斑驳的墙壁、肮脏的地板、布满蜘蛛网的天花板,“为什么不在陆军住宅区给你一所漂亮的房子?你太软弱了,潘达。”
“很可能,将军。”潘托哈上尉结结巴巴地说。
“您不要以为我是个失败主义者,巴卡柯尔索,我只是有点不知怎么办才好。”潘托哈上尉尝了尝,嚼了起来,咽下去,说声好吃,“我是个很好的管理人员,但是不让我干本行。而我对这种事又一窍不通。”
“恐怕是因为天气热,气候的关系。您说呢?”老虎柯亚索斯的精气神来了。
“您去看了您的作战中心了吗?”巴卡柯尔索中尉又斟满酒杯,“斯卡维诺将军签署了一份通告,禁止伊基托斯的任何军官走近依达雅河岸上的那间仓库,违者处以三十天禁闭。”
“好像对派到那个地方去最为垂头丧气的倒是你了,亲爱的。”波奇塔翻箱倒柜,“为什么,潘达?”
“还没去看,”潘托哈上尉喝了一口,抹抹嘴,憋出了一个嗝儿,“因为……坦率地说吧,为了按照要求完成任务,我首先得在这方面取得经验。比如说吧,了解了解夜生活,还得喜欢凑热闹。”
“您瞧这份名单,”老虎柯亚索斯挠着头,“不到一年,就有四十七位妇女怀了孕,贝尔特兰神父手下的牧师主持了二十次婚礼。当然喽,解决这个灾难需要采取比强迫结婚更为彻底的措施。到目前为止,惩罚、刑责并不能改变这种情况。士兵们到了森林地区,都变成了发情的猪。”
“你就这样去司令部吗,潘达?”波奇塔靠近他,摸摸他的无袖衫,闻闻他的蓝色长裤和骑士帽,“你的军装呢?”
“再说离海也太远了,”雷奥诺尔太太放下针,把线绕牢,再用牙咬下来,“在森林地带,长脚蚊不少吧?我可受不了这个罪,你是知道的。”
“很可惜,这种事我又干不来,”潘托哈上尉发了愁,做了一个不好意思的动作,“我从来不是浪荡公子,年轻的时候也没放荡过。”
“事情伤脑筋啊,潘托哈,”洛佩斯·洛佩斯上校直打瞌睡,“康达玛纳市的市长还发布了通告,要求市民在军队放假的日子里把妇女都关在家里。”
“我们不能同军官家属聚会?”雷奥诺尔太太拿起掸子、扫帚、铝桶,又是掸,又是扫,又是擦,最后惊奇地说道,“我们要跟老百姓一样?”
“用这木十字架,你生火煮饭;用这木十字架,你建造房屋、睡床以及过河的木筏;”弗朗西斯科兄弟被高高地吊着,望着众人那一动也不动的树林般的脑袋、渴望的面孔和张着的双臂,“用这木十字架,你做成鱼叉捉鱼,做成吹箭筒捕兽,做成棺木埋葬死人。姐妹们,兄弟们,为了我,你们跪下吧!”
“我当士官生的时候,在外出的日子里,我宁可留在学校学习。”潘托哈上尉无限怀念地回忆着,“特别是啃数学,我最喜欢了。我从不参加什么晚会,说起来您不信,我只学会了最容易的舞步:小博莱罗和华尔兹舞。”
“到伊基托斯去?”波奇塔停止了往衬衣上喷水,手里举着熨斗,“嗬,把我们派得可真够远的!”
“连邻居都不能让他们知道你是上尉?”波奇塔擦着玻璃,洗刷地板,粉刷墙壁,最后也吃了一惊。
“新兵们固然对您夫人企图不轨,”维多利亚将军微笑着鞠躬行礼,表示和解,“但是请您不要忘记,贵亲戚也差点儿把他们揍死。我这儿有一份医生的诊断:肋骨折断,内伤瘀血,耳朵撕裂。在这种情况下,双方打成平局,亲爱的大夫。”
“这一切对我来说太可怕了,”潘托哈上尉畏畏缩缩地向周围看了一眼,然后凑到中尉的耳朵上说道,“一个人一辈子都未同妓女接触过,怎么能组织服务队呢,巴卡柯尔索?”
“我以神职人员的身份抗议,也以士兵的身份抗议,将军,”贝尔特兰少校挺胸腆肚,“这种暴行不仅有损于受害者,也有伤风化!”
“一个特殊任务?”波奇塔在门上打蜡,在衣柜上糊纸,在墙上挂画,“你要在情报局工作?啊,我一看你这神秘劲儿就猜出来了,潘达。”
“还有他们亲爱的女儿、亲爱的侄女、亲爱的干女儿,我知道了,斯卡维诺。”老虎柯亚索斯吹吹军装垫肩上的头皮,“那位贝尔特兰神父不是随军神父吗?他到底站在我们一边还是他们一边?”
“我一想到成千上万的士兵在期待着,对我抱有如此大的信心,他们数着日子盼着这一天的到来,”潘托哈上尉端详着酒瓶子慢慢激动起来,最后带有睡意地说,“我就坐立不安,巴卡柯尔索。”
“克里斯蒂娜是全洛雷托省最慈善的人,”贝尔特兰神父大声吼道,“竟被他们奸污了五次!”
“什么军事秘密?屁!”雷奥诺尔太太整衣柜,缝窗帘,掸灯罩,插开关,“对妈妈也保密?哎呀呀,你瞧瞧……”
“他们把我拉住不放,哎呀,我的耶稣,他们硬把我按在地上,”克里斯蒂娜太太哭泣着,“他们喝得醉醺醺的,满嘴污言秽语,在祭坛前面就……我敢发誓!”
“我不愿使他们失望,”潘托哈上尉愁眉苦脸的,“可我他妈的从哪儿着手呢?”
“事情就是这样,亲爱的听众,”辛奇大声疾呼,“这些亵渎神明的好色之徒既不害怕上帝,也不尊重神圣的教堂和洛雷托几代人的命根子——本省的守护女神的苍苍白发。他们无所顾忌。”
“你不告诉我,你也好受不了,”波奇塔整理床铺,铺上台布,油漆家具,把杯子、盘子、餐具摆在食柜里,“以后你就别想让我挠你喜欢的地方,咬你的耳朵。反正随你便,亲爱的。”
“我的太太就在教堂里被他们干了,”木匠阿德里亚诺·拉尔克笔挺地坐在椅子边上,“不是在大教堂,而是在圣基督·德·巴加珊教堂里,先生!”
“祝您旗开得胜,上尉,”巴卡柯尔索给他打气,建议干杯,“妓女不来找上尉,上尉就去找妓女嘛。我看这最简单不过了。”
“现在请您指定一下,您愿意同哪个人结婚,陶乐莱斯小姐?”奥古斯托·瓦尔德斯上校在三个新兵面前来回走着,“牧师马上就主持婚礼,选吧,您来挑选吧,您愿意让哪一个来当您未来儿子的爸爸?”
“当间谍,潘达?”波奇塔搓着手欣赏着房间,低声说,雷奥诺尔太太,瞧我们把这猪圈收拾得多么好,不是吗?“就像在电影里那样?嗬,亲爱的,太棒了。”
“一名中士强奸了我的女仆鲁易莎·卡内帕,接着是一名下士,随后又来了一个下等兵。”巴卡柯尔索中尉擦着眼镜,“不知怎的,她倒喜欢上了这种事。司令,她现在干上了妓女这一行,改名为贝秋佳,找了个保护人,是个同性恋者,绰号叫千面鬼。”
“今晚您就到伊基托斯妓院多的地区溜达溜达,”巴卡柯尔索中尉在餐纸上写下地点:茅茅、007、独眼猫、小圣胡安,“熟悉熟悉情况。我倒是很愿意陪您去,但是您知道斯卡维诺的命令严着呢!”
“什么狂妄之徒?”贝尔特兰神父唾星四溅,“堕落分子、无耻之徒、歹徒!竟敢污辱阿松塔夫人,简直是给陆军丢脸!”
“穿这么漂亮到哪儿去,孩子?”雷奥诺尔太太同时回答波奇塔,是的,房间都认不出来了,我们该受奖赏。“噢哟,瞧你这身打扮,还系领带,不热死你?去参加高级会议?还有晚上开会的?你也能做间谍?太滑稽了,潘达,嘘……我不讲话了。”
“士兵们马上就要从哨所这儿列队走过,”玛克西莫·达维拉上校躲在铁栏杆后面说道,“您就在窗后偷偷地看着,一旦发现那些狂妄之徒,您就指出来,赫苏斯小姐。”
“到了这几个地方,您就打听一个叫波费里奥的人,”巴卡柯尔索把餐纸折好,放在上尉的衣袋里,“这个人能帮您。我看您还是找几个挨门挨户洗衣服的女郎吧,您知道什么是洗衣女郎吗?”
“让我出去指认?您倒想得出!”陶乐德娅哭哭啼啼,“让我一个人到全体士兵面前去出丑?”
“他不是被淹死的,也不是被烧死的;不是被绞死的,也不是被乱石打死的,更不是被剥皮而死的。”弗朗西斯科兄弟呻吟、哭泣,脚下的火把噼啪作响,祈祷声嗡嗡一片,“他是被钉死在木头上的,他宁愿死在十字架上。谁愿意听就听吧,谁愿意理解就理解吧。姐妹们,兄弟们,为了我,请你们一起击掌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