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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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件事都值得赞颂,”穿藏青衣服的人连连点头道,“所以我决定花钱登这份广告。”
他出生在本巴尔,是鞋匠及其残疾的情妇所生。那个女人虽然残疾,却在他之前生过三个男孩,在他以后又生下一个女孩。这么一个娃娃居然逃过了大旱而活下来。鞋匠及其残疾的情妇给他起名叫安东尼。世界上若是真有逻辑推理学,那么安东尼不会活下来,因为当他刚会满地爬的时候,那场大旱出现了,那真是毁灭整个地区,将庄稼、人和牲畜斩尽杀绝的浩劫。几乎整个本巴尔镇的人都因为干旱而逃向沿海地区去了。可是迪布尔休·达·穆塔这个鞋匠却逢人便说,他绝不离开家园,因为在他生活的这半个世纪里一步也没离开过这个镇子——家家户户没有人不穿他制作的鞋。他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果然同一二十口人在本巴尔留下来。当时甚至连拉萨路教派的神父们都走光了。
“您知道那些人在卡努杜斯都干了些什么吗?”埃巴米农达·贡萨尔维斯敲敲写字台,轻声说,“强占别人的土地,像动物一样杂居在一起。”
一年后,逃出本巴尔的人获悉河水已经重新流进了洼地,田里已经可以播种粮食,便开始返回家园。可是迪布尔休·达·穆塔连同他那残疾的情妇和三个大孩子已经长眠于地下了。他们把一切能吃的东西全部吃光以后,又吃掉一切绿颜色的东西,最后是牙齿可以咀嚼的任何东西。教区神父堂卡西米罗——是他将他们一一安葬的——认为他们并非死于饥饿,而是死于愚昧,因为他们吃了鞋铺里的皮革又去喝牛湖的水。那湖水蚊虫孳生,臭气熏天,连羊群都远远躲开。堂卡西米罗收养了安东尼和他的小妹妹,凭借空气和祷词使兄妹俩幸免于难。当镇子里的家家户户又住满了人的时候,教区神父为他俩分别找到了住所。
“眼下是由我,”那人马上答道,“如果《消息日报》愿意赞助,那可就Wonderful(英语:好极了)。”
小女孩的教母把女孩接走了,这位教母后来迁到德·卡纳布拉沃男爵的一座庄园里干活去了。安东尼呢?当时五岁,本巴尔另外一个人称独眼龙——与人斗殴时弄瞎了一只眼,在迪布尔休·达·穆塔的鞋铺里学了手艺,重返本巴尔后继续接待师父的老主顾——的鞋匠将他收为义子。他是个性情暴躁的人,经常喝得烂醉,倒卧街头,浑身散发着臭气。他没有女人,使唤起安东尼来就像使唤一头牲口,整天让他扫地、刷碗、拿鞋钉、找剪刀、递楦头、搬皮靴,要么就派他去鞣皮作坊。他让安东尼睡在一张牛皮上,靠近独眼龙不喝酒时同伙计们消磨时光的小桌旁边。
“‘谨定于10月4日下午六时,在自由广场召开热爱正义的人声援卡努杜斯的理想主义者及世界上所有起义者的群众大会。’您能告诉我谁来召开这个大会吗?”
这个孤儿矮小温顺,一身皮包骨,一双怯生生的眼睛使本巴尔的女人们十分怜爱他。这些女人只要有可能就送给他一些食物或者自己孩子不穿的衣服。一天,她们之中有七八个女人——都是认识那残疾女人并同她一道多次参加过命名礼、坚信礼、葬礼、婚礼的同伴——到独眼龙的作坊里,要求他让安东尼去学启蒙教义,以便为第一次领圣餐做准备。她们吓唬他说,假若这孩子不领圣餐,上帝就要跟他算账。结果鞋匠极不情愿地表示同意安东尼每天下午到天黑以前去参加教会办的教义班。
埃巴米农达·贡萨尔维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那人却依旧站在那里,十分严肃地注视着他。社长于是拿起那张纸片,缓缓地念道:
于是,某种重要的事在这孩子的生活里发生了。由于拉萨路教派宣讲的教义在他身上引起了变化,不久,他就被人称为虔诚的小信徒。学完教义,他的目光不再注视尘世的一切,仿佛他已经超凡净化。据独眼龙说,他多次发现安东尼夜里跪在暗处为基督的苦难而痛哭流涕。这孩子是那样忘情,以至于来回摇晃他好几次,他才重返人世间。还有些夜里,独眼龙听到他在说梦话,那口气很激动,说的是犹大的背叛行为、玛格达莱娜的忏悔和荆棘冠冕。一天夜里,独眼龙听到安东尼在发誓,他要像圣弗朗西斯科·德·萨莱斯那样,满十一岁就终身出家,侍奉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