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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没去过学校,你住在——?”
“我恐怕得说他是正确的,”克拉丽莎说,“他就是——一个可怜虫!”
“你有孩子——你的丈夫之前在国会?”
“我把《劝导》带来了,”她接着道。“因为我觉得这本相较其他书基本上还没那么俗套——还有,迪克,你假装自己对简烂熟于心,这可不好,想想她总是让你犯困!”
“这真是奇怪!”她激动地继续说着。“昨天的这个时候我俩还未曾见面。我还在宾馆中一间拥挤的小房间里打包。显然,我们对对方一无所知——可是——我觉得自己好在很久之前就认识你了!”
“我为立法贡献过操劳,睡睡觉天经地义,”理查德说。
“说实话,”克拉丽莎张看着,开口说,“我还是不喜欢风景。它们太缺乏人性了。”她们继续走着。
“你别再想着那点枪了,”克拉丽莎说,她注意到他的视线越过了波涛,依然在全神贯注地寻找陆地,“还有海军,帝国,还是别的什么。”她这么说着,打开了书开始朗读:
葡萄牙的海岸轮廓开始变得模模糊糊的;可是就算隔着很远的距离,陆地依然是陆地。她们能看见散落在山坳中的小村落,烟雾袅袅地升起。映衬着后面紫色的高山,这些镇子看上去小极了。
“‘来自萨摩赛特郡凯琳奇庄园的沃尔特·艾略特爵士其人,为了消遣,也不拿起别的书,只看《男爵名册》’——你不知道沃尔特爵士吗——‘闲暇时,他能从中获得消遣,在痛苦的话语中找寻到慰藉。’她写得真的很好,不是吗?‘还有——’她朗读时用上了一种轻快幽默的语气。她坚信沃尔特爵士可以让自己的丈夫将注意力从英国的枪炮转移进一个精致、奇妙、活泼且略带滑稽的世界中去。片刻过后,那个世界的太阳似乎正在落下,句子变得愈加柔和。蕾切尔抬起头要看看是什么造成了变化,只见理查德的眼睛一合一张;一张一合。一阵响亮的鼻息表明他已经不在乎形象了,人已然陷入了酣睡。
“看哪!看哪!多美呀!”
“胜利!”克拉丽莎在句末低语道。她突然抬起手以示阻止。一个水手迟疑了;她把书给了蕾切尔,轻轻迈步走上前去听他的口信——“格赖斯先生想要知道您方不方便……”她跟着他走了。没有人注意到里德利在一旁徘徊,这时走上前,又停住了。他做了个表示厌恶的手势,大步迈向了自己的书房。沉睡的政治家只能留待蕾切尔来照料了。她读了一句句子,又看了眼他。睡梦中的他就像一件挂在床头的大衣;遍布褶皱,尽管没有手臂双腿的填充,袖子和裤管依然保持着形状。她将他从头到尾得打量了一番,直到她觉得他非抗议不可才停下来。
“活着真好不是吗?”她高声说道,将蕾切尔的臂膀拉进怀里。
他大概有四十岁;眼周遍布细纹,双颊上有奇怪的龟裂。他上去有些沧桑,但他顽固倔强,正值壮年。
两人关上门走上甲板,她像一匹赛马似的深吸了一口气。
“有姐妹、一只睡榛鼠还有几只金丝雀,”蕾切尔喃喃道,眼睛不曾移开他身上。“我想知道,想知道”她不说了,她的手托着下巴。一阵铃声在他们身后响起,理查德抬起头。他睁开双眼,露出了一阵奇怪的眼神,就像个近视眼丢了眼镜的模样。他花了点时间回过神。他先前在一位年轻女士面前失了体面,没克制住打起了呼噜,而且可能打得很响。他醒来发觉自己单独与另一个人在一块儿,这也有些令人不安。
“介意我们一块散个步吗?”她问。“空气怡人极了。”
“我猜我一直在打瞌睡,”他说,“大家都怎么了?克拉丽莎呢?”
“我——我也有问题想问,”蕾切尔的语气无比热切,令达洛维夫人的笑容一滞。
“达洛维太太到格赖斯先生那看鱼去了,”蕾切尔回道。
“我非常想要问些问题,”她继续说。“你引起了我很大的兴趣。如果我失了礼数,你就扇我耳光。”
“我早该猜到的,”理查德说。“这很寻常。你在这段美妙的时光里精进得如何?你皈依简了吗?”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充斥着欢乐的事物。我觉得年轻人犯了这样一个错误——不让自己开心。有时候我觉得快乐才是唯一重要的东西。我和你不够熟,还不能说这个,但我猜你也许会想要听听的——在一个人年轻美貌的时候——我要说!——万事万物都在自己的脚下。”她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不只是几本乏味无趣的书和巴赫。”
“我得说我一句话都没读进去,”蕾切尔说。
不安被人们误以为欢欣——
“我一直都这么感觉。有太多东西要去看了。我发现自然令我兴奋。我最棒的点子是我在户外时萌生的。”
“嗯-嗯——”她继续引用着诗文——
“在你散步的时候?”
她把手搭上了蕾切尔的肩头。
“散步时——骑车时——划艇时——我想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对话都是在我漫步于圣三一的大庭院时发生的。两所大学我都去了。那是我父亲那辈的潮流。他觉得这能开拓心胸。我想我是赞同他的。我还记得——当年的那种光景!——与现任的印度大臣共商未来国家的根基。我们曾认为自己充满了智慧。我不确定我们不这么想。我们以前很快乐,温雷丝小姐,而且那时我们年轻——天赋助长了智慧。”
多么美妙!——可尽是些胡话!”她随意地环视房间。“我总觉得与死相比,生才是真正重要的。我相当尊敬某些个上了年纪闷闷不乐的股票经纪人,他成天把一栏一栏的数据加在一起,然后和自己喜欢的某只哈巴狗小跑回布里克斯顿的别墅,还有个无聊的小妻子坐在桌子的另一头,隔两周去一趟马盖特——我向你保证,我认识很多这样的人——好吧,在我眼里,他们确实要比那些诗人高尚多啦。那些诗人受万人敬仰,只是因为天妒英才死得早罢了。不过我不指望你会赞同我的话。”
“你说过你想做的事情,你做了吗?”她问道。
不再被混浊的世间逐步腐蚀。
“一个探究性问题!我来回答——是与不是。一方面来说,如果说我没有完成自己既定的目标——还有谁能做到呢!——另一方面,我又能坦言:我还没有降低我的理想。”
再也无法触碰到他折磨于他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海鸥,仿佛他的理想乘着鸟儿的翅膀。
嫉妒憎恨痛苦以及诽谤——你记得吗?
“可是,”蕾切尔问,“你的理想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