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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父亲,”伊芙琳说道,因为那个相框里有两张相片。第二张相片里是一个潇洒的士兵,身材高大,容貌不凡,还有浓密的胡须;他的手放在佩剑的剑柄上;他和伊芙琳有几分相似。

“我们都沉睡在梦境中,”她重复道。但这个猜测又让她想到这其中的某件东西可能代表着特伦斯。这个想法将她从郁郁寡欢的状态中唤醒了。她又变得和坐下之前一样烦躁不安。她眼中的世界,已经不仅仅是脚下所处的城镇了。这个地方已经被阴霾所笼罩,四处都是燥热的红色迷雾。她又回到了之前每天所处的那种状态。思考不是找到出路的方法,只有行动才能为她提供庇护。进进出出每个房间,进进出出每个人的思想,才能去寻找那些她不了解的事物。因此她站了起来,一把推开桌子,向楼下走去。她走出了大厅的门,转过宾馆的角落,发现自己身处从楼上窗户看到的那群人之中。但是由于刚从阴暗的走廊来到阳光充足的户外,还由于刚从梦幻回到现实,这群人看上去显得分外亮丽、色彩鲜明,就好像剥落了表面遍布的灰尘,只留下了事物的实际本质和转瞬即逝的瞬间。这景象就如同印在黑夜里的一副画作。白色,灰色还有紫色的人影散落在绿色的藤条圆桌周围,中间茶壶的火焰令空气摇曳不停,就像一面失真的镜子,一颗巨大的绿色树木矗立在他们上方,如同一股蓄势待发的巨大力量。她又靠近了一些,听到伊芙琳自言自语的声音,“来这边——这边——乖小狗,来这边”;一瞬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都静止了下来,接着她发现了其中一个人影是海伦·安布罗斯;飞扬的尘埃又开始落了下来。

穆加特罗伊德太太看上去像失了魂一样,她跪在一张椅子上,脸颊紧紧地贴在博美犬身上,她的眼神可怜巴巴的,似乎在寻求庇护。

这群人通过不同的方式组合到了一起;每张茶桌都紧紧挨着,两个区域之间用躺椅相连。不过,就算中间隔着距离,也可以看出,兴致勃勃又趾高气昂的弗拉辛太太在掌控着整个聚会。她正隔着桌子,与海伦热切地交谈着。

蕾切尔注视了一会儿相片后,“好吧,我也不怎么信她。”她用低沉的音调说。

“在帐篷里待十天,”她说。“毫无舒适可言。你要想过得舒服些,就千万别来。但我要告诉你,如果你不来,就会后悔一辈子的。你说是吧?”

“那是我的母亲,”伊芙琳说道,她依旧双手抱膝坐在地上,好奇地看着蕾切尔。

这时,弗拉辛太太瞟到了蕾切尔的身影。

“我相信床,相信照片,相信花盆,相信阳台,相信太阳,还有弗拉辛太太。”她继续无所顾忌地说着,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一股力量促使着她把平常不会说的话全部表达了出来。“但是我不信上帝,我不信巴克斯先生,我不信医院的护士。我还不信——”她拿起一张照片凝视着,没有说完后面的话。

“啊,你的外甥女来了。她保证自己也会参加的,对吗?”她这个人,一旦制定好了计划,就会像个孩子一样兴致满满地执行起来。

为了终结伊芙琳这双蓝眼睛的审视,也为了缓解自己坐立不安的状态,蕾切尔一把推开椅子,大声说道,“我信仰一切!”接着她开始触摸各种物品:桌子上的书,照片,和窗边陶制大花盆里一株刚长出新鲜叶子的带刺植物。

蕾切尔热切地把话接了下去。

蕾切尔和特伦斯一样,感觉伊芙琳与自己有些太过亲近了。这份亲近中带有一丝令人兴奋的成分,尽管它依然令人感到讨厌。蕾切尔也不必自己寻找答案了,因为伊芙琳又紧接着问道,“你是否信仰着什么东西呢?”

“我当然会去的。你也是,海伦。还有佩珀先生也是。”她入座后发现周围都是认识的人,但特伦斯却不在场。人们开始从各个角度讨论这次计划中的出游。有些人说,天气会很热,但是晚上又会很冷;还有人说,租船和语言障碍可能才是困难之处。弗拉辛太太否决了所有的说法,表示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方面的困难,她的丈夫都能一一解决。

“重要的是怎样做一个人,不是吗?”她接着说道。“不管赫斯特先生说什么,都要保持真实。你真实吗?”

与此同时,弗拉辛先生悄悄地给海伦解释道,这次出游实际上非常简单;五天的时间在户外活动;那里——是一个当地的村庄——在她回英国之前,非常值得看一看。海伦含糊不清地嘟哝着什么,并没有想好如何回答他。

“我想不出来,为什么周六俱乐部的人不能照这个方向做些真正伟大的事情,”她继续说着。“当然这需要有人来组织,需要有人为此付出生命,但是我已经准备好了。我的想法是,以人为本,让抽象的观念自生自灭。莉拉有问题的地方——如果这算的话——就是她把禁欲放在了女人的权益之前。现在我有一件事情可以保证,”她接着说道;“我不是学者或艺术家,或其他什么身份,但我是一个充满快乐的人。”她滑下了床,坐在地板上,抬头看着蕾切尔,在她的脸上搜寻着,似乎在解读隐藏在那副面孔下的特征。她把手搭在了蕾切尔的膝盖上。

茶会这种活动,参与者形形色色,因此很难围绕着一个话题聊得尽兴;但在蕾切尔看来,这反而有一大好处,就是她无需加入交谈的行列。另一旁,苏珊和亚瑟在向佩利太太解释这次出游;在佩利太太听明白以后,以一位老旅行者的身份提了几点建议:带上新鲜的罐头蔬菜、皮毛外套和防虫粉。她倾过身子,向弗拉辛太太耳语着什么,从她闪烁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似乎是在说着关于臭虫的一些事情。此时海伦为了赢桌子上摆着的六便士,正在向圣约翰·赫斯特背诵《勇敢者的代价》;而休林·艾略特先生正在讲着关于寇松侯爵的轶事,还有大学生自行车的故事,听众们都听得入了神。索恩伯里太太一直在努力回想着一个人名,那个人可能会成为第二个加里波第,还写了一本他们都应该读一读的书;索恩伯里先生则想起来他有一架好用的望远镜。艾伦小姐这时在与小狗喃喃自语,这种怪异的亲密口吻在未婚女性的身上很常见。那是一只猎狐犬,是被伊芙琳最后哄过来的。树枝时不时如同叹息一般轻微地晃动一下,引得一些灰尘与花瓣飘落到盘子上。蕾切尔好像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她就像一条河流,察觉落入水中的小树枝和望着溪流上方的天空。她的眼神太茫然了,伊芙琳有些看不惯,于是穿过人群,坐在了蕾切尔的脚边。

当伊芙琳讲话的时候——她确实也经常对此感到遗憾——她的思路太快,导致没有时间聆听其他人的想法。她除了在呼吸时不得不停顿一下,一直都没有停下。

“怎么样?”她突然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准备做点什么,这是个很棒的主意。你也必须加入。我确信你是很有实力的人,虽然你看上去——好吧,有点像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她坐了起来,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解起来。“我是伦敦一所俱乐部的会员,那里每周六都要举办活动,所以叫做周六俱乐部。我们本该探讨艺术,但是我讨厌探讨艺术——这能有什么用呢?我身边这么多实实在在的事情不去做?何况他们也探讨不出来什么。所以我要告诉他们,我们已经谈论够艺术了,最好能换个话题聊聊生活。我们应该聊聊和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逼良为娼,妇女选举权,保险账单等等。当我们决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后,就可以借此形成一个团体……我敢肯定,如果我们这些志同道合的人接手这些事情,而不是一味地交给警察或地方官的话,我们就能够制止——卖淫”——这个不雅的词语让她压低了音调——“在六个月之内。我的认为男人女人都应该参与其中。我们应当去皮卡迪利广场,告诉这些可怜的人说:‘我并不比你高贵,也不会装作如此,但是你得明白自己做的事情很低贱,而我并不希望你做这样低贱的事情。因为在皮囊之下,我们都是一样的。如果你做这些低贱之事的话,和我也没有任何关系。’这是巴克斯先生今天早上说的。尽管他说的对,但你们这些聪明人——你也是聪明人,不是吗?——并不相信这些话。”

“沃林顿小姐,”蕾切尔仓促地回答,因为她总得说些什么以示回应。她看到苏珊在和艾略特太太说着悄悄话,亚瑟则用充满自信与爱意的眼光看着她。于是蕾切尔和伊芙琳两个人都开始聆听苏珊的谈话。

“这就对了!”伊芙琳笑着说。“我们这些人除了享乐什么都不做。这也就是为什么像莉拉·哈里森这样比你我更有价值的女人,必须努力投入这项事业的原因。但是我厌倦了玩乐,”她一边继续说着,一边把手举过头顶,平躺在了床上。她这么一伸展,看上去比平时还要娇小。

“万物都存在着秩序,小狗,花园,还有来上课的孩子们,”她的声音充满了韵律,就好像是在点名一样,“还有我的网球,村庄,给父亲写的信,以及无数听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我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时刻。在该睡觉的时候,我总是困得头还没沾着枕头就睡着了。另外,我还很喜欢陪伴我的姨妈——我很无聊对不对,艾玛姨妈?”(她冲着佩利太太报以微笑,佩利太太的头微微下垂,满怀喜爱地看着自己的蛋糕),“还得注意不要让父亲在冬天着凉,这就意味着要操很多心,因为他不会照看自己。比你还要严重,亚瑟!所以这些事情全部都堆积到一起了!”

“我弹钢琴,”蕾切尔用无比冷漠的语气说道。

带着对生活和本性的极度满足,她的音调也提高了。蕾切尔突然对苏珊萌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反感,她对苏珊的善意、谦虚,甚至是同情都烟消云散了。她一下子变得虚伪和残忍起来;她的形象也变得又矮又胖,原本友善的蓝眼珠现在看上去肤浅又暗淡,如花瓣一般的面颊凝固成了干涸的红色河道。

她比之前平静了很多,脸颊现在也干燥了,眼神又重新拾回了以往的锐利和活力。她似乎已经忘记了阿尔弗雷德和辛克莱,以及刚刚的情绪。“莉拉在德特福德路开了一个酗酒女人之家,”她接着说道。“她一手创办并亲自管理,所有的事务都是亲力亲为,现在这家店在全英国同行里首屈一指。你无法想象那些女人是什么样子的——还有她们的家。但是她和所有人整天都待在一起。我经常和她在一起...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从不做正经的事。你整天做什么呢?”她带着嘲讽的笑容,看着蕾切尔问道。蕾切尔几乎没有听她说话,表情有一些茫然和不悦。她对莉拉·哈里森和她的杰作,还有伊芙琳和她的丰富情史都感到厌恶。

海伦转向她。“你去教堂了吗?”她问道。她已经赢到了六便士,正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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