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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依次再度跨上驴背,沿着山路排成纵队往下走。时不时交换着细碎的闲聊。还有几句玩笑话逗得笑声四起。有几个走到一半,下来采些花,把面前的石头踢落下去。
“我们不如上去看看有些什么?”亚瑟对苏珊说,两人便一道走开了。他们的离去无疑触动了剩下人们的某些心绪。
“你们学院谁的拉丁文诗歌写得最好,赫斯特?”艾略特先生突然回头问,赫斯特回答说自己也不知道。
四散闲逛的两组人现在又聚到了一起,他们结伴而行,久久地凝视着山下点缀着黄色绿色田地的灼热地平线。热气在上方蒸腾,人们就连平原上村庄的屋顶都看不真切了。即使是在有微风轻拂的山顶,还是很热。这股热浪、食物、这片无垠的空间,或许还有一些不那么显眼的小路在他们之间生出了一股舒服的倦意与放松的愉悦。他们没有多说话,可是在沉默中并没有感觉到拘束。
正如本地人先前提醒的那样,黄昏忽而降临。两边的山谷注满了黑暗。道路变得一片昏暗,以至于驴蹄落在硬石头上发出的声音还能吓人一跳。沉默降临到了一个人身上,接着是下一个,直到每一个人都安静下来,他们的思绪在深蓝色的空气中飞散。黑暗中的旅程似乎要比白天的行进更短些,不一会儿,他们就看见了远在山下平原的小镇灯火了。”
休伊特看见佩罗特那张睿智脸庞上的疤痕与凹陷可怜地松弛了下来。他还想像的到,佩罗特的脑中依然在盘算,在想去问一个女人要不要和他结婚是否恰当,要知道他每年在法庭上挣到的钱不超过五百磅,没有私产,却还有个病弱的姐妹要照顾。佩罗特先生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么的……”,就像苏珊在日记中写的那样;她是说他不那么的算是名绅士,因为他是利兹一个杂货商的儿子,由背上一只篮子起家的。尽管他确实与出身高贵的绅士别无二致,但在挑剔的目光下,他的出身就暴露了。他一丝不苟的着装,古板拘束的举止,极度的个人洁癖,以及使用刀叉时透出的一种无以言说的怯懦与精细,或许是他昔日缺少肉食,吞咽时无须计较小节留下的遗风所导致的。
突然一人大叫,“啊!”
“不是指确切的领土,”伊芙琳解释说。“这是个想法,你没明白吗?我们过着如此平淡顺从的生活。我确信你内心里也是有些波澜壮阔的理想的。”
一时间,一颗黄色的小点从山下的平原缓缓升起。它升到半空中停下,如花一样绽开,又如同雨点一样洒下。
“听着,”佩罗特先生说,“你连一个机会也没给我。你认为我们应该要有崭新的开始。不错。可我是我没搞懂——征服一片领土?它们都已经被征服了啊,不是吗?”
“烟花,”他们大叫。
“我可不是个年轻女士,”伊芙琳立即回道;她咬住下唇。“就因为我喜欢绚丽华美的东西你就嘲笑我。为什么在今天就看不见加里波第这样的男人了呢?”她力争道。
另一个点紧接着就上来了;还有一个。他们几乎能听见它旋转咆哮的声音。
“那要是没有了漂亮的衣裙、糖果还有所有年轻女士喜爱的东西,你还会心满意足吗?”佩罗特问,他讥讽的话语中掩藏了一丝痛苦。
“某个圣人的庆典日,我猜。”一个声音说。升上空中的烟花激烈地冲撞与聚合,如同一对腾起的恋人紧紧相拥。人群注视着它们,脸都被照亮了。可是苏珊与亚瑟在下山途中一路无话,微妙地保持着距离。
“换作是我的话,”伊芙琳对他说道,将手套狠狠地从手指上扯下来,“我会组建一支军队,征服一大片领地,让它变得繁荣昌盛。为此你会想要女人的。我想要生活能从头开始,活出该有的样子——没有卑劣之事——只有恢弘的大厅与花园,还有杰出的男人与女人。可你呢——你只喜欢法庭!”
烟花变得稀疏起来,没多久就全灭了。剩下的旅程几乎全是在黑暗中行进的。他们身后的山成了一个巨大的影子,路旁灌木从与树木的小影子投下了黑暗。他们那片悬铃木那儿分手,挤进马车后便离开了。没有说上一句晚安,哪怕是一句也嘟囔没有。
佩罗特先生望着平原,回应说一个有未来的国家那是件好事。
由于实在是太晚了,在他们到达宾馆到上床睡觉的这段时间里,他们没有空进行正式的对话。但是赫斯特手上拿了只领子晃进了休伊特的房间。
“我听了都想要当个男人!”她高声说。
“好了,休伊特,”他说,一边打了个巨大的哈欠,“这是一次巨大的成功,我觉得。”他又打了一个哈欠。“可是要注意,你别去挂念那个年轻女人……我真的不喜欢年轻女人……”
伊芙琳·M在一旁听着,明亮湛蓝的双眼紧盯着预言家们。
疲于户外时光的休伊特满是倦意已经无法作答。实际上,这次聚会里的每一个人在十分钟里都沉沉睡去了,除去苏珊·沃林顿一人。她躺着,茫然地盯着对面的墙看了好久好久,她的双手紧抓着胸前,她的烛火正在她的身侧燃烧。一切清晰的念头在很久之前就已离她而去了;她的心脏仿佛胀到了太阳那么大,照亮了她整具躯体,也像太阳一样融融地散发着暖流。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起身,舒展起四肢,在几分钟里就分成了三两个小组。其中的一个小组里,休林·艾略特正与索恩伯里太太喋喋不休,他俩读过同一本书,思考过相同的问题,现下正在给山下的地方取名字,把它们与海军陆军、政党、土著与矿产的信息统统挂起钩来。他们说,要以此来证明南美是一个有前景的国度。
“我很幸福,我很幸福,我很幸福,”她反复说。“我爱每一个人。我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