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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这是不是人们讲的长到肉里去的趾甲?”赫斯特审视着左脚的大拇指。
“一小点银子可以在这个国家里花上很久吧,”她轻笑道。
“我不是圈子里的母鸡,”休伊特说。“我是树顶的一只鸽子。”
她打发苏珊回去另取一只杯子来。
“就只有我俩,”赫斯特说。“你试着出去,可你做不到。你做出尝试却只能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他们这儿出产的饼干特别棒,”她望着一整盘饼干说道。“不是甜饼干,我不喜欢那个——是淡饼干……你还在画素描吗?”
“我们圈子里就我俩?”休伊特问。
“噢,我胡乱涂抹了两三张,”艾略特太太说道,声音比平常大了不少。“不过出了牛津后可真是难画,那里有不少树木。可这儿的光太亮了。有些人喜欢这点,我明白,可我感觉这光让我感到十分疲劳。”
“休林·艾略特先生、休林·艾略特太太、艾伦小姐、索恩伯里夫妇——一个圈里的,”赫斯特继续道,“沃林顿小姐、亚瑟·文宁先生、佩罗特先生、伊芙琳·M是一个圈子的;还有很多本地人能算在一个圈里;最后就是我们了。”
“我真的不用做饭,苏珊,”佩利太太说道,这时她的外甥女回来了。“我得麻烦你把我挪个地。”每一样东西都需要挪一挪。这位老太太终于在游移的日光下坐定,犹如一条网中的鱼。苏珊倒上茶,嘴上正说着她们威尔特郡的天气也很热时,文宁先生来了,询问自己可否加入他们。
(“你能用这个方法杀死一只母鸡”),休伊特喃喃道。
“能遇上个不嫌弃喝茶的年轻男人真是太好啦,”重拾幽默的佩利太太打趣道,“我有个外甥不久前还讨着要一杯雪莉酒喝——都五点了!我跟他说,他可以在附近拐角处的小酒馆喝上一边,但在我的会客室里可不行。”
“所以我曾经这么想过,”赫斯特说。“不过现在她们只是有不同的类型。不拿我们举例了——就拿这个宾馆里的人来说吧。你可以画几个圈就能把所有人圈进去,而且他们永远不会晃出圈外。”
文宁先生是个黝黑的年轻人,大概是三十二岁的年纪,礼数马虎而且富有自信,不过眼下他着实有些兴奋。他的朋友佩罗特先生是位高级律师。由于佩罗特先生少了文宁先生便哪也不去,在佩罗特先生因为公司事务跑来圣玛丽娜时,文宁先生也就非来不可了。他自己也是名高级律师,不过他痛恨这份把他关在屋里埋首书本的工作。他同苏珊吐露过,他曾打算认真地投入飞行事业,正在和一家制造飞机的大公司合作时,他寡居的母亲死了。他们继续漫无目的地聊着。自然而然地谈论到这个地方的美丽与奇特,它的街道,人群以及数量众多的黄色野狗。
“不,那就是我们的区别所在,”休伊特说,“我得说每一样事物都不同。没有两个人是一模一样的。就像现在的我和你一样。”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国家的人们对待狗的态度异常残忍?”佩利太太问。
“你知道我描述不了东西的!”赫斯特说。“她们就和其他女人一样,我想。她们一直都一个样。”
“我会用枪把它们都打死,”文宁先生说。
“说说她们呗,”休伊特说。
“噢,可是还有些可爱的狗崽子呀,”苏珊说。
“我今晚看到的两个女人就不胖,”赫斯特说,趁着休伊特在身边,他剪起了脚趾甲。
“可爱的小家伙,”文宁先生说。“可要想呀,假使你没东西吃。”一大块蛋糕在刀尖上颤抖着被送到了苏珊面前。她取用时的手也在颤抖。
“不是某个胖女人——是所有的胖女人,”休伊特叹了口气。
“我在家里就有条很可爱的狗”艾略特太太说。
“对此没有第二个观点了,我想。”赫斯特说,他在房间里轻快地跃动着,“除非你恋爱了——那个胖女人沃林顿?”他询问道。
“我的鹦鹉可受不了狗,”佩利太太故作神秘地说。“我总是怀疑他(或是她)在我出国的时候被一只狗给骚扰了。”
“我想她们是愚蠢的吧?”休伊特疑惑道。
“你今天早上没有走远吧,沃林顿小姐,”文宁先生说。
“她们可蠢了,”赫斯特说。“你坐到我的睡衣了。”
“天太热了,”她回道。两人之间的对话变得私密起来。因为佩利太太耳聋听不见,也因为艾略特太太正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她冗长的悲伤往事:一条刚毛猎狐梗,浑身雪白只有一颗黑点,她的一个叔叔养着,最后自杀了。“动物真的会自杀,”她叹了口气,仿佛她认准了这个痛苦的事实。
“我对女人感兴趣。”休伊特说,他坐在床上,下巴在膝盖上搁着。丝毫不在意正脱着衣服的赫斯特先生。
“今晚我们去镇上逛逛怎么样?”文宁先生建议说。
“与此同时,我该脱衣服了。”赫斯特说。当他脱得只剩衬衫后,他在脸盆前弯下腰。赫斯特先生不再靠他的广博智慧让人印象深刻了,而是用他年轻但是丑陋的身体来令人唏嘘。他弯下身子时,消瘦至极的身板令他从脖子到肩膀间的各处骨头都显出了深色的线条。
“我姨妈——”苏珊开口,“你该自己放个假了。”他说,“你总是为其他人做事。”
“我下床来”休伊特含糊地说,“就是为了聊几句,我得说。”
“可那就是我的生活啊,”她说,装模作样地给茶壶添起了水。
“但你下床来不是就为了告诉我这个吧。”他严肃地补充说。
“没有人的生活是这样的,”他回敬道,“年轻人的生活不是这样的。你来吗?”
“我得说你的神智真是令人费解而且一片混乱,”他评论说。“感情?那不就是我们切实付出的吗?我们把爱放在高处,其余的则放得低低的。”他左手摆出了金字塔尖的样子,右手做出个地基。
“我很想来,”她喃喃道。
在埋头苦读了精心写就的吉本著作后,赫斯特先生向他朋友提出的问题绽开了一个微笑。他把书放在一旁,开始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