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特·温特森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爱米文学网aimiw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回到家后,我觉得筋疲力尽。精神上的累,不是身体层面的。我为什么要去见他?我需要躺下来。
我看到的,我以为我看到的,肯定是倒影的倒影。街对面的玻璃幕墙大楼在我的窗户上投下了重影。我是自己吓自己,仅此而已。
我把包扔在厨房,洗了手,上了楼。备用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床铺得整整齐齐。被子上面,皱巴巴的、匆匆扔下的、用过了的,正是那件绿色的睡衣。
关于这一点,她说得很对。尽管不是所有玻璃都会,但有些玻璃确实很厚,有旋涡状的纹路。
我走过去,像另一个恍恍惚惚的人,捡起来。馊味。
“都是老玻璃了,”乔伊斯说着,把手举到窗前,“和现代玻璃不一样,看到了吗?老玻璃照出来会变形。”
睡衣散发着汗味、烟草味、油脂味、泥土味。前襟上的茶渍像块胎记。好臭,像是在一具从不洗澡的身体上一连穿了几个星期。在自身的污秽中持续移动。更糟糕的是,看着它,等着它像活过来般蠕动起来时,我看到下面的纽扣被扯掉了——用力扯掉的。而且,是在穿着它的时候被扯掉的:连扣眼都被撕开了。
我松了口气,回到厨房,有点窘。
我退到楼道上。我关上了备用房间的门。我的手指都黏糊糊的了。我又下楼去,进了厨房,开热水冲,冲到手都快被烫伤了。
我攥着锤子上了楼,不情不愿地。备用房间和我离开时一个样儿。我的阁楼卧室也和我离开时一个样儿。
怎么回事?是谁?
乔伊斯和我进了屋。她说:“我就在这儿等着。要是有人从楼梯上飞奔下来,得先过我这关。那就有苦头吃了。你上楼吧。定定神。”
我做了几次本该让人保持冷静的深呼吸。并没有用。相反,我在脑海中召唤出我最后一次和克莱夫做爱时的清晰画面。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但我们不是真的在一起,因为他是出于怜悯才那样做的。事后,他给自己倒了杯酒,穿着睡衣。
很好。
他去冲澡的时候,我把那件睡衣塞进了我的包里。我想要他的气味;他的海盐木香古龙水的味道。他的威士忌。他的身体。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混蛋可狡猾呢,你绝对想不到的。这年头不太会了。亲爱的,我陪你一起进去,四处看看,好吗?”
我走进衣橱,把干净的蓝色睡衣也拿了出来。他的睡衣。但我想偷走他的东西。像他夺走我的东西那样,夺走他的东西。
“有也没关系,亲爱的。你之前的房客连夜逃跑后,房东就把锁换了。我还给锁匠泡了杯茶呢。”乔伊斯抬头往上看。那扇窗边空空白白,什么也没有。
我得把那些睡衣扔掉。两件都扔掉。今天就扔。
“还有别人有钥匙吗?”
垃圾袋。肉钳。我伸手去夹那件臭烘烘的衬衫时,几乎不敢朝屋里看。睡衣在肉钳的末端蠕动。夹进塑料袋里后,它还在动。虱子。
是楼下小店里的那个女人。我做了自我介绍。她叫乔伊斯。她卖靠垫和毯子。我解释说,刚才好像看到有人站在窗边。她大笑起来,“里面没人,亲爱的。你搬进来之前,我女儿已经从上到下打扫了一遍。柜子里也没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到了街上,我跑向视野里的第一只垃圾桶,把它扔进去。有个女人瞥了我一眼,好像我是个疯子。
有人说话的声音吓了我一跳。“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是的,我是疯了,但现在没那么疯了。理智像清水一样在我的头脑里流淌。
但我看错了。是我看错了吗?窗边明明有个人影,一个男人的身形。他好像双手捧着什么东西,正在低头看。我的心跳加速,简直跳得太快了。有人藏在这栋房子里吗?别人也有钥匙吗?他们是不是看到我离开,就自己开门进去了?
我去了毗邻这栋小楼的花摊,买了一束水仙花。没什么特别的。不算时髦的花。
随后我就看到了,或者说我以为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吗?我看到备用的那个空房间里有个男人的身影。很瘦的男人,头发往后梳,穿了一件夹克。我眯起眼睛对焦。没有人了。
回到家里,我径直来到备用房间,把床上用品全部拆下来,被褥扔进洗衣机,再把花插在抽屉柜上的一只花瓶里。
喝完咖啡,我出门买了一把锤子、一把钳子,打算把窗框拆开。我还在五金店里买了一只捕鼠器,然后悠闲地往回走。我站在街道另一边,端详这座略微倾斜、自成一体的小楼,对称的窗、阁楼卧室外侧那圈漂亮的石头护栏都让我颇为欣赏。这是栋好房子,坐落在小店的上方,见证了几个世纪的时光流逝,而且,至今依然在时光中穿梭,在我想来,那意味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