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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焉点了点头,放下杯子道:“前辈明见,晚辈天大的胆也不敢对诸位前倨后恭,此行虽有不敬,但却是为了叛贼之事,慎重从事,三位勿怪!”
慕容默多道:“这件事跟叛贼有什么关系,我倒要听你将个明白。”几人闻言都看着他。
慕容焉毫不为意地道:“今日叛贼日盛,三部屡屡
受到侵扰,且每次都有损失,不能不令我怀疑三部中有叛贼的耳目,既然要绸缪大事,就要谨慎小心,所以只暗中请几位及几亲信前来,若是几位以为不妥,现在大可离去。”
三人闻言都是一惊,更被他不卑不亢、智深勇沉的气魄所感,这少年气度非凡,端的是风流名士,海内所瞻,仅是此举,足见名下无虚。那慕容默多闻言亦不禁恍然大悟,拍案道:“原来如此,你小子的话听来真的很有道理。说起来我部遭抢劫的几次,他们似乎很清楚我们的一举一动,我还以为木丸津有通天本事,原来竟然是这么回事。”
慕容焉一言提醒梦中人,那回水的部帅慕容海捋须沉吟片晌,突然审慎地打量了慕容焉一回,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慕容焉告过有僭,接着道:“伊春山贼患慕远府有心无力,贼首木丸津武功高强至极,若是不能一次剪除,恐将后患无穷。”
几人闻言纷纷点头,慕容海亦不禁一叹,道:“慕容焉小兄弟说的不错,最近适逢我几部向慕远府缴纳去岁的牛羊赋税,若是没有好的对策,怕是连慕远府都到不了,赋税都会象上次一样被尽数抢了去。”
慕容焉闻言一怔,沉吟片晌,突然问有没有东川地图。
慕容干虞急忙取出一幅羊皮卷,铺在桌上,慕容焉在灯下一看,正是慕远府的详细地图,上有山林道河,无一不记载的清清楚楚,历历在目。年轻人仔细看过一回,淡淡一笑,收将起来,抚案扫诸人一眼,抱拳道:“几位前辈,叛贼之事晚辈已有计较,一千马贼十日可除,三位长辈可以选择不信我离开……”一言及此,静候几人回音。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那慕容默多眉毛倒挑,不服气地道:“什么,你看上几眼就说十日能灭叛贼,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道木丸津何等厉害,当年我们慕容的鹰扬大将军慕容翰也没杀死他,你区区一个小辈未免大言不惭。”
慕容焉神气无变,湛然不动,始终渊凭静坐,不动声色。这其间那老者慕容海一直察言观色地暗中注视着这个年轻人,待那慕容默多冷哼不服,他却突然面色一庄,肃然说道:“焉兄弟,我希望你说话要慎重考虑,此事关乎几部数千人的安危,不容有失。我很想相信你,但你要让我如何相信你?”
慕容干虞闻言忍不住心中讶异,亦诧声问道:“焉儿,你真的能十天就靖灭叛贼?此事非同小可,不可乱说!”
慕容焉抚案起身,向几人一抱拳道:“几位,你们既然不信我,又何必来找我。你们请回吧,因为就算让你们勉强相信,他日行事起来难免再生变故,到时意见不合,不惟大事难成,还要为几部父老带来灭顶之灾。与其引来无妄杀戮,不如退而避之,以求苟安,也好过残害了任多人命。”
那慕容默多见他虽然说的意正词严、不卑不亢,心下虽然不由自主地有些信服。但终究还是不敢相信。但那德高望重的慕容海咳了一声,突然拍岸而起,庄容说道:“好,我信了你了,但你须拿些凭证,让我更求安心。”
慕容焉见状,转向了慕容干虞。
慕容干虞素来对这少年目为天才,从他杀五狼,入段国,靖三乱,挫群雄,件件俱是震慑天下,他没有理由不相信他,即使他根本不知道慕容焉有何妙计。如今三人中有两个信了这个少年,但只有那慕容默多见慕容海也信了他,当下踌躇不已,委决难下。
慕容焉见状,扫了诸人一眼,道:“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与泰山。今日我等所谋之事关系几部父老的生死。如今木丸津结聚于伊春山,以图东山再起,当年他杀戮了多少人命?这时若我们苟且偷安,虽能保得一时,却保不了一世。待他兵强马壮,慕远诸部将首当其冲,永无翻身之日了……”一言及此,他突然走那临壁摘下长剑,“锵!”地一声抽将出来,“嗖”地割下一缕头发,将长剑“啪”地置于案上,长身深施一礼,剑眉一坚,朗声说道:“这柄长剑就是晚辈的凭证,我暂且先将一缕头发割下,十日内叛贼不灭,我愿割首如发,向三位前辈以死请罪。这颗人头先寄在晚辈身上,不知三位信不信我?”
众人见状都不禁觑然一惊,无不为他的气魄所感。就连慕容默多闻言也不禁慷慨激昂,颇以为然。这人心中不由微微一震,登时起身一拍案道:“果然是条汉子,就凭此点,我慕容默多愿意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一一照办。怎么做,你说!”慕容海与慕容干虞闻言,亦相视颔首。
慕容焉一抱拳道:“既然三位都相信我,我还有一言在先。此事不管如何,三位务要始终如一,暂行我计,不可多问,且此事务要保密,三位同不同意?”
三人看了一眼,如今既然相信了他,自然没有中途推出的道理。当下慕容海与慕容干虞首先点头,那慕容默多虽然有些后悔,但慕容人最讲一个信字,自然不能说话还能收回去。只好略有不甘地点了点头,算是揭过。当下慕容焉先出一计:命屈云率十五名剑中高手以及五十名乞郢部的勇士,护送牛样赋税一应贡品,一起北上慕远府缴贡,同时命慕容海的长子慕容柯率五百人随行。但慕容柯的五百勇士行到北望谷即悄悄隐伏在谷
西的山岭上,带足干粮伏而不动,日夜静候谷中火起便一鼓冲杀下去。而屈云一干人的货物行到伊春山前必然会遇到叛贼劫杀,可装作不敌,将货物都扔下,并不返回东川却向北逃。慕容焉说到此处,当下又低低吩咐了屈云几句,屈云点头应过。
慕容默多首先不满地道:“这怎么行,你这分明是将牛羊送给木丸津,这怎么行?”
慕容焉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他们。慕容海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点头答应。慕容干虞与屈云自然也同意了。只剩下慕容默多也只好怏怏地默认。此计一定,众人当下告辞,说好第二天再来此地静侯佳音,慕容干虞与慕容海各自回去准备勇士,暂且不说,一场大事在慕容焉的绸缪下,渐渐地展开了。
两日后,三部的部帅都集合在大辽水畔,静候音讯。不多时,北面果然有探子策骑而至,前来回秉说屈云已经败北逃走,三部贡物全部被抢。几人闻言虽早已知晓结果,但还是吃了一惊,那慕容默多强抑着沉住了气,怏怏不乐。慕容焉却微微颔首,当下又命三部再次筹备一批贡品,由顾无名率一百名乞郢武士压货再次被上,但这次要绕路从北望谷之东行走,同时命慕容默多的亲信率领五百人随行,但当行到北望谷时,一样要秘密埋伏在谷东要地,备足干粮强弓,并在当地因地势准备滚石等物,静候火起,谷中有任何动静皆要不动如山。而顾无名定然会再次遇到叛贼,到时则要与屈云一样,逃去北上与屈云汇合。
众人闻言又是奇怪,那慕容默多最易反复,但如今功行近半,若是自己宣布推出,又觉为难。但再让他准备贡品心中大为不甘,这时却听慕容焉道:“‘将要取之,必先与之’。我现在送牛羊给木丸津,是为了他日全部取回。默多部帅若是不信,可以不派人去,但到时从木丸津手中夺回贡品,不知道部帅还要不要?”
慕容默多闻言一怔,看他说得如此笃定,有股令人不容置疑的气魄。当下立刻吩咐下去,命得力手下遣人依言而行。又过三日,北伊春山又传来消息,柳川的人马已经在谷东埋伏已毕,而顾无名的一百名乞郢武士已经被逃,贡品再次被悉数劫去。
慕容焉闻言仰天大笑,抚掌连道大事将成。几人虽觉奇突,但事到如今,也只好依言而行了。当下慕容焉命三位部帅都回去,聚合部中老少放言要联合起来,攻上伊春山报仇,夺回贡品。但战前要将三部的牛羊放置到一处安全的地方,三位部帅要装作议论很久,最终于决定将牛羊安置于北望谷内,派一半人看守,一半人要聚合一处,声言要进攻伊春山。
三位部帅到此才知却是妙计,原来慕容焉前两次安排的失败,一是为了骄敌,二是为了掩饰布置伏兵的举动,在北望谷悄悄布下了一道无形的网。谷东谷西的埋伏之所以要借着保护贡品的借口隐伏数日,就是为了不引起叛贼内奸的注意。待纲举目张,一切准备妥当,再声言攻山报仇,将部中牛羊都秘密安置于北望谷内,理所当然。以木丸津的贪婪之性,必然会出兵偷袭北望谷,却不料那里正有一张大网,已待多日,正静候他进入陷阱呢。当下三人闻言信心大增,果然依言策骑东归,各行其事。到第八天,所有的事已经安排妥当,慕容焉又派断氏兄弟前去北望谷待敌,一见木丸津部众入谷,立刻燃放大火,以为谷上伏兵攻击的信号。
待一切准备已毕,已到了第八天的夜里,三部的部帅齐集大辽水畔,对月高饮,坐候信息。第二天申时,突然有探子前来回秉,说北望谷内突然火起,十里可见。众人闻言,纷纷大喜,果然不出慕容焉所料,那木丸津真的中计前来偷袭,中了埋伏。慕容焉将酒食移至大辽水畔一方高碣之上,北望畅饮。果然不足片刻,谷内突然杀声大起,滚木雷石如雨而下,谷内前来偷袭的叛贼突然遭到了迅雷不即掩耳的进攻,转眼之间死去尽半。
那为首之人正是一个瘸子,相貌凶恶,手中挥舞着一柄大铁剑率众北逃,想来必是木丸津无疑。行到半路,东北突然杀出一路人马约七、八百人,见面就是一阵乱箭,与后面回水、柳川两部追兵合到一处,顿时将一千叛贼冲得七零八落,四散而逃。木丸津拼命杀出一条血路,率着两、三百人返向西北的伊春山总舵,他们喊开寨门,刚刚进去,四下的守卫突然燃起了火把,将整座山寨照得如同白昼,将这两百多人围在当中,人群之中施然踱出两人,他们一个魁梧彪悍,一个静定如山,手提俱提着一柄长剑,却正是屈云与顾无名二人,而四周围着的不下六百人。
两人神色闲畅,上前仰天大笑,屈云向中间一群残匪洪声喝道:“尔等叛贼听着,如今你们已经尽中埋伏,放下刀剑,我可以饶你们一死,若是有敢反抗者,我一声令下,万箭齐发,教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那顾无名也提剑笑道:“你们这些匪人,经年杀人无数,积孽如山,本来万死难辞其罪,但我等念你们也是受贼首木丸津挑唆才走上邪路,如今我给你们一次选择生死的机会,我喊十声,若是十声之后有人胆敢还不放下兵器,我必杀之无疑!”
屈云与顾无名两人一唱一和,顿时将那群悍匪说得大为心动。如今身在重围,势
难走脱,而且山下正围聚过来数千人马,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决无后路。虽说江湖中人刀头舔血,但事关生死大事,再不要命的人到此绝境也会怦然心动。但众匪早威慑于木丸津的淫威,如今多数人碍于木丸津在此,却没有人敢第一个弃剑投降,木丸津见大事不妙,陡地大怒而起,纵身出来直趋屈云与顾无名二人,一瘸一拐地阴阴一笑,道:“你们两位少见啊,竟敢挑唆我的手下,我先取了你们的项上人头。”一言及此,木丸津一跃而出,身形突然快如闪电迎上,屈云大笑一声,提剑迎上,顾无名却闪到一旁,开始数数。哪知数不到六,那群叛贼见一个屈云就能与木丸津打个难解难分,少了他的禁止,立刻纷纷将刀剑掷于地上,跪地投降,四下顿时涌出数百人上来,七手八脚将他们一并擒下。
那边的木丸津本以为屈云不过一介蛮力之人,所以才全不将其放在心上。他还打算要先一剑就杀了屈云和顾无名振奋士气,好保自己杀出重围,哪知两人一接手才知这少年内力雄厚,剑术高超,竟完全能接下自己,不由得神意惊遽,猛然沁出一身冷汗。哪知就在此时,那边的手下竟然全部投降,这一惊直把他气得切齿喝骂,眼里闪过了一道冷电,怨怒冷笑,但如今只剩自己一个,更不可久战,当下纵身疾掠,舌绽春雷,脱口一声暴喝,一剑杀了七个自己的手下,方突然掠身后撤,一晃上房,肆言极骂着再晃,已飘没于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