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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焱不领情:“因为你也不知道,所以胡说八道。”
诸葛骡子:“用你时不常灵光一现的夹生脑袋想想,如果我都能知道,那许多假种子算是白死了——只有青山知道。”
芦焱:“青山是谁?”
诸葛骡子:“所有种子的头儿,让你留在这儿的人。我才是拿枪顶你的人。”
芦焱感慨:“今儿十分钟的收获,胜过了足足四年。”
诸葛骡子:“不过青山肯定告诉你他也不知道。他是我见过最缺德的人。”
芦焱不信:“比你还缺德?”
诸葛骡子:“我跟他待过半个月,学的坏。”
芦焱默默地想了想:“太好了,我肯定在认识他之前就仆了。替我带话。”
诸葛骡子:“啥话?”
芦焱:“祝他跑肚拉稀见天儿头痛脑热,鬼上身鬼掐脖子的时候药都已经被卫生队的娘们儿瞎派完了。”
诸葛骡子:“这样的话我早跟他说过了,为我自个儿说的。”
芦焱真有点气馁了:“那就替我带个好。”
诸葛骡子:“他会说谢谢。走好。”
诸葛骡子站起来,收拾了家什,脱下护裆使劲拍打,弄得冲天臭气,漫天灰尘。
诸葛骡子:“三两天吧,所有种子都得各使各法,往外突。咱们走一棵树,穿越大沙锅的百里荒漠,到必经之路的两棵树。那儿有一个营的中央驻军,不算啥,要命的是两棵树是被两伙子名为马匪实为暗流的家伙占着。四海的天外山,屠先生的人。高泊飞的黄沙会,他政敌若水的人。两伙都是干脏活的高手,这三棵树走下来,种子少说要折一半。”
芦焱苦笑:“世界上最远的地方叫延安。我抬头看得见太阳,可看不见延安。”
诸葛骡子:“掉头转身东南向啊,没人拦你,没人管你……”
芦焱:“我这辈子欠过一个人,欠他一条命……一个死法。他说,自己点着了,就不怕人把你塞那里边烧了。人本就是万事的燃料,你不能总指望别人为你烧。”
诸葛骡子:“……是个女人?”
芦焱:“是个大叔。”
诸葛骡子:“男人我就没兴趣啦。回吧,还想要啥?你知道得和我一样多啦。”
芦焱断定不可交流,于是转身掉头。
诸葛骡子:“何思齐呀,送你个笑话。”
芦焱只好站住:“最好不要说女人。”
诸葛骡子:“送死的人来了。”
芦焱等下文,没有,诸葛骡子大笑。
芦焱:“您的痒痒肉长在眼珠子上了吗?”
诸葛骡子:“不好笑吗?我们这帮做种子的相互常说的笑话,也是咱们的对头瞧着咱们难免要说的一句话。太好笑啦!算啦算啦,你个嫩货屁都不懂!”
芦焱气极:“这不好笑!”
“别太多怨气。你逃了十三年,在这一棵树窝了四年。我也逃了十三年,跟这堆骡粪一块儿睡了四年。你天天想去延安,一横心就去,我也巴不得你就一横心。可我天天就想我的女人和孩子,我横啥玩意儿才能再见他们?……我那女人啊,脑袋被人挂城门上了,我想我孩子,可他被连着我女人的身子一块扔了。”他眼泪哗哗,“你个坏小子还从不肯跟我聊女人!”
芦焱语无伦次:“我没有怨气,你要是经历过我那些事情,就会想人为什么死和活,比想怨气要多……不不,我是说我没经历过你那些事情,我……别难过。”
诸葛骡子:“醒着就不难过,没那工夫,醒着就得做事。我高兴死了,走了这趟,以后省了想他们啦。你走吧,有啥惦记就去看看。”
芦焱:“我……没啥惦记的。”
他傻子似的走出诸葛骡子的窝。
芦焱背着手踱上山坡,身后跟上来三条尾巴,他的三个学生:昂首挺胸的花机关,低着头的野豆子,永远莫名其妙的洋芋擦擦。三位都在学习他背着手的威严。
芦焱:“坐吧。只好就找你们三个了,你们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野豆子:“我爹说跟先生称兄道弟有辱圣人。”
芦焱:“我跟圣人没啥关系,跟你们说子曰都是被巴督教逼的。我也没跟你们称兄道弟……”他看了看眼前的三张脸,“我只是说,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的声音变得严厉:“今天谁看见死人了?”
花机关立刻激动了:“血都溅到我身上啦!”
擦擦:“我最近我最近!”
野豆子:“血溅我脸上啦,只溅到他身上!”
芦焱咆哮:“我是让你们离远一点!你们没有生在天堂乐土,可你们至少可以学点好!”他沉吟,“少年的中国没有学校,他的学校是大地和山川……也就是说,你们以后也许要自己学习了,像我一样……不,不要像我一样,你们要学好。”
野豆子:“这个是子曰吗?”
芦焱的离愁更盛了:“这是我爹说的……我爹说过最有道理的一句话。”
他拿出他的教科书,一棵树唯一的教科书,是把能找到的任何字纸剪贴在破习字本上做成的,他是捡破烂一样捡着字来教他的学生。
芦焱:“这本书,是老师四年来一点点攒的。花机关你拿着,你爸爸队上识字的人多,逮着他们你就问,问好了你再教大家。你不要光顾自己,要教大家。”
擦擦也很想要:“给我!我来教!”
芦焱:“不行,你会把这世界教得像你一样的。”
擦擦决定抢,被花机关狠揍一掌,大哭。
花机关:“臭地主崽子!”
擦擦:“臭长工!”
花机关:“野豆子才是臭长工!我是臭当兵的!”
芦焱再度咆哮:“闭嘴!我是不是臭老师?”
三颗头一起点着。
芦焱:“好了,说正事。老师要出个远门,花机关,野豆子,你们以后一起玩一定要带上擦擦……”
野豆子:“我才不……”
芦焱一拳捣地,并施以诱惑:“每次都带擦擦,老师就会很快回来。野豆子,我看看你的牙……都快烂完了。花机关,交你个任务,让你爸队上的医生给野豆子看牙。”
花机关:“臭……”
芦焱一拳捣地:“你们三个都是我的好朋友,就是说你们三个也是朋友!”
花机关:“……那个叔叔很忙。”
芦焱:“磨他,缠他,赖上他。野豆子,你也有事,擦擦除了吃啥都记不住,你帮他温课。”
野豆子:“我爹说他笨得能把斧头崩飞三里地……”
芦焱瞪眼:“好啦好啦,再打手烂了。”
擦擦自告奋勇:“我帮野豆子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