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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是卡车司机?”乔打断她的话,“告诉你吧,我坐在那辆卡车上并不是为了开车,而是为了防止有人劫持。因此,我假装自己是卡车司机,在驾驶室里打呼噜。”他猛然在房间角落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往后一躺,假装睡觉的样子,嘴巴张开,身体放松。“看到没有?”
“那么多钱是你的工资吗?”乔穿衣服的时候,朱莉安娜问道,“是你存的钱吗?”这么多。当然,东部地区有的是钱。“我从没见过卡车司机能挣这么多钱——”
刚开始她没看到,后来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把刀,和厨房里削马铃薯的刀一样锋利。天哪,她想。刀子是从哪里来的?从袖子里,还是空中?
你的情绪让人琢磨不透,朱莉安娜想。焦躁不安,闷闷不乐,直到决定继续前进了,又兴奋不已。你真的需要我吗?你完全可以抛弃我,离开这儿。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她想,假如我要继续前进了,也会把你抛弃的。
“这就是大众汽车公司雇用我的原因。我有服役的经历。二战中,我们负责防守哈塞尔登和他的突击队员。哈塞尔登是他们的头儿。”乔的黑眼睛一闪一闪,斜着眼向她笑了笑。“你猜是谁最后抓住那个哈塞尔登上校的。开罗战役打完后,我们在尼罗河上抓住了他们——他和他手下四个沙漠长途突击小分队。一天晚上,他们想偷袭我们,为了汽油。我在哨所值班。哈塞尔登偷偷摸进来,脸上、身上,甚至手上都涂得漆黑。他们那时没有无线电,只有手榴弹和冲锋枪,这些武器都太响。他想割断我的咽喉,但我抓住了他。”乔大笑,从椅子上向朱莉安娜扑过来。“我们收拾行李。你向体育馆的人请几天假,给他们打个电话。”
“只有女人才知道社会规范。”乔说着把她抱回来,往床上一放,让她在床上高高弹起,“没有女人的话,我们只会谈赛车赛马,讲黄色笑话。这样就没有文明可言。”
她根本就不相信他讲的故事。或许他压根就没去过北非,甚至没有随轴心国参加过二战,没有打过仗。路上会有什么样的劫持者?她疑惑不解。据她所知,从东海岸过来途经峡谷市的卡车,从来没有全副武装的退役军人押车。他甚至可能没有在美国生活过。从一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编造的。他设计了一套把戏,让自己显得浪漫多情,吸引她的注意,让她落入圈套。
“没有注意到。”她说。在她看来这并不重要。
或许他精神错乱,朱莉安娜想。讽刺的是,假如我反复说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什么事,后来可能真会这么做……比如用柔道来自我防卫。为了保护我的——贞操?是我的生命,她想。他很可能只是意大利下层的贫穷劳工,梦想着自己的辉煌。他想花光所有的钱,进行一次盛大的狂欢,来实现这种梦想——然后再回去过那种单调乏味的生活。他需要一个女人和他一起狂欢。
“不好。”他突然变得不高兴,“我说得不好。有很重的意大利口音。你最初在咖啡店里见到我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吗?”
“好吧,”朱莉安娜说,“我打电话给体育馆。”她一边朝过道走,一边想,他会给我买昂贵的衣服,带我住豪华旅馆。每一个男人,只要还没死,都渴望拥有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即便自己花钱给她买衣服也在所不惜。这次狂欢可能是乔·辛纳德拉一辈子的雄心壮志。但他很精明。我觉得他对我的分析是对的——我惧怕男人。弗兰克也知道这一点。这是我和他分手的原因,也是我现在感到焦虑和怀疑的原因。
“你的言谈很好,”朱莉安娜说,“甚至比我好。”
朱莉安娜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发现乔又在聚精会神地看那本《蝗虫成灾》。他紧锁眉头,对周围的事浑然不觉。
“跟你开玩笑呢。听着——我们要进行一次长途行军,就像那次罗马的长途行军。你一定还记得。墨索里尼带领着他们,我的叔叔卡洛也在行军队列中。我们的路途要短一些,意义也没有那么重要,也不会被载入史册。对吗?”他低下头,亲吻她的嘴,吻得那么猛,他们的牙齿都碰在了一起。“我们俩穿上新衣服,会是多么潇洒。你可以给我说说言谈举止怎样才得体,教我一些礼仪规范,行不行?”
“能让我读一读那本书吗?”她问道。
“别,别——”朱莉安娜说道。
“我开车的时候,或许可以给你看。”乔说道,头都没抬。
“到窗外去。”他抱着她大步穿过房间,“我们这就出发。”
“你开车?但这是我的车!”
“没有。”她说,“我只是——转变起来很慢。”依然对你有点恐惧,她想。恐惧到不敢提恐惧,不敢对你说恐惧。
他什么也没说,只顾埋头看书。
“又难过了?”乔说。他看上去轻松愉快,比朱莉安娜见到他以来的任何时候都开心。他大叫一声,兴奋地抱住了她的腰,把她举起来摇来摇去,荡前荡后。他低下头,凝视着她的脸。她的脸感受到了他的呼吸,温热的。他用力抱紧她,直到她发出轻微的抗议声。
在收银台前,齐尔丹抬起头,看见一个瘦高的黑发男人走进店里。那人穿着一身不太入时的西服,拿着一个大柳条篮。是推销员。但那人脸上没有令人愉悦的笑容;相反,他那苍老粗糙的脸上满是严肃和抑郁,更像个管子工或者电工,罗伯特·齐尔丹想。
乔从朱莉安娜手中拿过笔,把它放回行李箱里。她注意到他放笔的时候是那么小心谨慎……她百思不得其解。
齐尔丹招呼完顾客后,对那人说:“你是哪个公司的?”
“这是什么?”乔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她问道。
“埃德弗兰克珠宝公司。”那人低声说道,把柳条篮放在柜台上。
在信封下面,朱莉安娜发现一支长圆型的笔,至少看上去像支笔,上面有一个类似笔夹的东西。但是重量不轻。她小心翼翼地把笔拿出来,旋开笔帽。对,上面有一个金笔尖。但是……
“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公司。”齐尔丹缓缓地走过来,那人正笨手笨脚地打开篮筐的盖子。
朱莉安娜打开梳妆台,拿出一个瘪瘪的脏兮兮的手提箱。果然,在箱子的一个角落,她找到一个信封,里面有一些德国银行的钞票,是通用的大面值钞票。那么我们就可以去了,她想。或许他只是骗骗我。我真想钻进他的身体里,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一边数着钱一边这样想……
“是手工打磨的。每一件都是独特的。每一件都是原创的。有黄铜的、青铜的、紫铜的,甚至还有熟铁的。”
乔说:“我有。在我的手提箱里。”他关上盥洗室的门,哗啦啦的水声淹没了他的说话声。
齐尔丹朝篮筐里看了看。黑天鹅绒上放着一些金属首饰,很特别。“对不起,我们不要。我们不卖这种东西。”
“我们去哪儿弄钱呢?”
“这些代表了美国的工艺,当代的工艺。”
“我们俩都去买些好衣服。”他说,“尽情享受,或许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享受。这样才能让你振作起来。”
齐尔丹摇了摇头,又回到收银台前。
“当然能。”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