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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莉安娜问:“是神谕帮你写了那本书,不是吗?”
饰针!她可以不穿胸罩,只要用饰针把衣服在胸前别在一起就行了。她把首饰盒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床上,把所有的饰针摊开来。这些饰针是她多年的收藏,有的是弗兰克·弗林克给的,有的是结婚前其他男人送的,还有一个新的,是乔在丹佛为她买的。行了,就用这枚从墨西哥买回来的银质胸针,外形是一匹马。她在衣服上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别上饰针。终于可以放心地穿这件衣服了。
霍桑回答说:“你想知道真相吗?”
衣服美妙无比,但是上帝,太冒险了。只要她弯腰掐烟头,或者拿饮料——就彻底走光了。
“我想知道,而且也配知道。”她回答说,“因为我付出了太多。不是吗?我配知道真相,你明白这一点。”
或许可以穿普通的胸罩,将就着搭这件礼服。她脱下衬衫和裙子,穿上礼服。但是胸罩的肩带露了出来,而且每个罩杯的上半部分也露在外面。没法穿。或许,她想到,我可以直接不穿胸罩……她已经有好多年没这样尝试了……这让她想起上中学的时候。当时她的乳房很小,为此还曾经烦恼过一阵。后来由于发育成熟,又练了柔道,她要穿三十八码的胸罩。她脱掉胸罩,试了试那件衣服。她站在盥洗室里的一张椅子上,对着药柜的镜子打量着自己。
“在我写作的整个过程中,”阿本德森说,“神谕都在睡大觉。在办公室的角落里睡大觉。”他的眼神里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相反,他把脸拉得长长的,显示出从未有过的严肃。
“该死。”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点起一支烟,坐在那儿吸了一会儿。
“告诉她真相。”卡罗琳说,“她说得对,她配知道真相,因为她为你做了太多事。”她对朱莉安娜说:“我来告诉你,弗林克太太。霍桑通过阴阳爻线一个一个地作出了选择,成千上万个选择,比如历史分期、主题、人物和情节等等,每隔几行就要求问一次神谕,因此他费了好多年才写完这本书。霍桑甚至还求问神谕,问这本书会取得怎样的成功。神谕告诉他会取得巨大成功,他写作生涯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成功。你说得对,是神谕帮他写了这本书。你一定也经常求问神谕,否则你是不会知道的。”
她从盒子里取出那件蓝色的意大利礼服,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衣服一点都没坏。只要彻底地刷一刷,把上面的毛绒刷掉就行了。她打开另一个包裹,发现新买的半罩杯胸罩落在丹佛了。
朱莉安娜说:“我很想知道神谕为什么要让你写这样的小说。你有没有问过神谕这个问题?为什么要写德国和日本战败?为什么是这样一部特别的小说,而不是其他类型?还有,什么是神谕在书中不便直接对我们说的?神谕总是如此迂回。这些问题一定不同寻常,你们说呢?”
在一个豪华的法国餐厅——那里有一个穿白制服的人专门为顾客泊车;每张桌子上都有一个巨大的高脚杯,里面放着一支点燃的蜡烛;端上来的黄油不是方块形的,而是搅打成苍白的球形——她点了自己爱吃的饭菜。吃完晚饭,时间还很宽裕。她又踱回到自己住的旅馆。德国钞票快用光了,但她不在乎。这并不重要。阿本德森是在讲述我们现实世界的情况,她打开旅馆房门的时候想到,就是我们周围的情况。她进了房间,又打开收音机。他想让我们看到世界的真相。我看到了,而且每一秒都比前一秒看得更加清楚。
霍桑和卡罗琳都没有回答。
她站起身,依然有点虚弱。她把书放在行李箱里,穿上衣服,离开房间,出去找饭店吃晚饭。户外空气新鲜,夏延城的灯光和广告牌特别让人兴奋。在一个酒吧门口,两个漂亮的黑眼睛印第安妓女在吵架——她放慢脚步看着。许多小轿车闪闪发亮,在街道上来来往往。她想,眼前的场景有一种光明和充满期待的氛围,有一种向前看、期待某个隆重事件发生的氛围,向前看而不是向后看——后面只有陈腐惨淡和一片荒芜。
“神谕和我,”霍桑终于说道,“很早之前就版税问题达成了协议。如果我问神谕为什么要写这本书,那我的版税就要统统交给它了。问这个问题就等于承认:除了打字,我什么也没做。这既不是事实,也不成体统。”
晚上六点十五分的时候,她看完了整本书。不知道乔是否也看完了全书,她想。这本书的内容比他理解的要深刻得多。阿本德森究竟想要说什么呢?对于他虚构的世界,他什么也没说。我是不是唯一一个能够理解他的人呢?我想是的。除了我,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蝗虫成灾》——其他人只是自以为理解罢了。
“如果你不问,”卡罗琳说,“那我来问。”
她打开收音机,从汽车旅馆的吧台要了咖啡,准备让自己在旅馆里舒舒服服地休息一会儿。床收拾得十分整洁。她靠在床上,拿出那本在丹佛宾馆的书店里买的、还没翻过的新书《蝗虫成灾》。
“这不是你要问的问题。”霍桑说,“还是让朱莉安娜来问吧。”他对朱莉安娜说:“你的大脑异乎寻常,你有没有意识到?”
我可以先把那本书读完。
朱莉安娜说:“你的《易经》呢?我的放在车里,落在汽车旅馆了。如果你不想让我用你的书,我就回去拿。”
现在她不再那么紧张了。她继续开车,找到一家合意的旅馆,登记了一个房间,然后把自己的东西从车上拖进旅馆。她对自己说:现在我可以不用那么着急了,甚至可以等到晚上再去阿本德森家。那样我就可以穿上我的新礼服。白天穿这件衣服出现不太合适——晚宴前不该穿过分正式的衣服。
霍桑转身走开。朱莉安娜和卡罗琳跟在他后面。他们穿过客厅的人群,朝一扇紧闭的房门走去。他让她们在门口等着,自己一个人进了房间。他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两册黑色书脊的《易经》。
那么,他死了,朱莉安娜想,一边卷起报纸。不仅如此,他们把我的名字也搞错了。他们不知道我是谁,一点都不了解我的情况。
“我不用蓍草。”霍桑对朱莉安娜说,“我掌握不了其中的窍门,拿不住。”
峡谷市的乔·辛纳德拉夫人因涉嫌在加纳总统宾馆的豪华套房里手刃其夫,并致其死亡而遭到通缉。据宾馆工作人员回忆,乔·辛纳德拉夫人和丈夫发生了激烈争吵,这是导致悲剧的原因。随后她便离开了宾馆。在他们的客房里发现了作案的剃须刀片。有意思的是,刀片还是宾馆为方便顾客提供的。乔·辛纳德拉夫人正是用刀片割断了丈夫的喉咙。尸体是一个名叫西奥多·费里斯的服务员发现的。她半小时前从他们的房间取走衬衫,等按照他们的要求送回这些衬衫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据介绍,乔·辛纳德拉夫人三十来岁,身材苗条,皮肤微黑,穿着考究,长相迷人。警察说客房里有打斗的痕迹,说明夫妇间曾有过激烈的争吵……
朱莉安娜在房间角落里的一张咖啡桌旁坐下来,说道:“我需要笔和纸做记录。”
度假旅行,命丧刀下
一个客人给她拿来笔和纸。客厅里的所有人都聚拢过来,在朱莉安娜和阿本德森夫妇周围围成一圈,看着,听着。
下午一点钟的时候,朱莉安娜·弗林克到达怀俄明州的夏延市。在市中心的商业区,她在一个很大的旧火车站对面的香烟店前停下,买了两份午间新闻报。她把车在人行道上靠边停下,快速地浏览着报纸,直到终于看到了那条新闻。
“你可以把你的问题大声说出来。”霍桑说,“这里不需要保密。”
相互仇视和自相残杀还在继续,他想,或许这里面孕育着希望的种子。他们最终会同归于尽,让我们其余人留下来,生活在世界各地。我们还有足够多的人活下来,满怀希望,重新建设,重新做一些简单的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