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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她说,“什么?没成功?为什么?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先告诉你一些事情,然后你告诉我一些事情,好吗?都要说实话,不管怎么样。”
突然间,一声可怕的尖叫:
我没有作声。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可能有你的理由,重要的理由。但是如果你想……你也明白……那就不要骗我。”
接着是一片寂静。她端详着自己的双手,动了动手指。
“我为什么要说谎呢?”
“这是我吗……?”她问道。
我扬起了眉毛。这个开场白我可不喜欢。
“哈丽。”我说道,几乎没有吐气,只是动了动嘴唇。她抬起头。
“你会对我讲真话吗?”
“哈丽……?”她重复道。她慢慢地从手术台上挪下来,站在地上。她摇晃了两下,又恢复了平衡,向前走了几步。她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好像很茫然,眼睛看着我,却仿佛视而不见。
“什么事,亲爱的。你尽管说。”
“哈丽,”她又慢慢地重复了一遍,“可是……我……我不是哈丽。那我……是谁?哈丽?还有你,你呢?!”
我勉强露出微笑,那样子一定很难看。
她突然睁大了眼睛,两眼放光,一丝惊讶不已的微笑在她脸上舒展开来。
“稍微有些诚意,克里斯。”
“也许你也是?克里斯!也许你也是?!”
“那是哪种?你瞧,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头疼得厉害,还有一大堆令人烦恼的事……”
我没有作声,吓得直往后退,将后背紧靠在一个柜子上。
“不是这种谈法。”
她垂下了双臂。
“只管开口,我听着呢。”
“不,”她说道,“你不是,因为你害怕。但听我说,我做不到。这样可不行。我对此一无所知。到现在我还是什么都不明白。这怎么可能?我……”她把紧握得失去了血色的双拳贴在自己的胸口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只知道哈丽!也许你以为我是在假装?我不是在假装,我发誓,我真的不是。”
“我想跟你谈谈。”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呻吟。她瘫倒在地,不停地抽泣着。这声叫喊让我心如刀绞,我一个箭步来到她身旁,把她搂在怀里。她拼命反抗,将我推开,一边无泪地啜泣着,一边喊道:
“再好不过了。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放开我!放开我!我让你觉得讨厌!我知道!我并不想这样!我不想!你明白,你一定明白,那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我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对我来说,这一天可真算不上开心。
“别吵!”我喊道,一边使劲摇晃着她。我们俩面对面跪在地上,两个人都在没有理智地大喊大叫。哈丽的脑袋拼命甩来甩去,撞在我的肩膀上,我用尽全力把她拉到怀里。突然间,我们俩都停了下来,喘着粗气。水还在从水龙头里不紧不慢地滴落下来。
“克里斯,”她低声道,“我们之间相处得怎么样?”
“克里斯,”她喃喃地说,把脸紧贴在我的肩膀上,“告诉我,我必须怎么做才能让自己不复存在。克里斯……”
“怎么了?”我心不在焉地咕哝道。我很想到楼上去看看,因为我觉得管道里好像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打声,这说明萨特里厄斯正在摆弄高压设备。但是一想到我必须和哈丽一起去,我马上又失去了兴致。哈丽出现在图书室还勉强说得过去,但是在楼上那些机器中间,她可能会给斯诺特提供说风凉话的机会。
“别这样!”我大声喊道。她仰起脸,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这样转来转去,没有找到任何合适的东西,于是心情越来越坏,直到突然间,我意识到哈丽不见了。她随后马上就又出现了—她只是在走廊里落下了一大截—但是她居然会试着和我保持距离,这一点就应该给我敲响了警钟,因为对她来讲,哪怕是和我分离短短的一刻也非常困难。而我却仍闷闷不乐,就好像有人冒犯了我,或者就像个白痴一样。我的头开始发疼,但我找不到治头疼的药,一气之下,把药柜翻了个底朝天,而且又懒得再到手术室去。那天我的表现真是糟透了,这种情况实属罕见。哈丽像影子一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不时还会消失一阵。到了下午,我们吃完午餐之后(她基本上一口都没吃,而且我也因为头疼欲裂而没有食欲,甚至也没有主动劝她吃),她突然在我身边坐下,开始轻轻拉扯我的衬衣袖子。
“怎么?你也不知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哦,别管我。这并不是真的流泪。”她结结巴巴地说道。也许我不应该就此作罢,但是没有什么比“推心置腹”的谈话更让我害怕的了,再说我脑子里还惦记着一些其他事情。尽管我知道斯诺特和萨特里厄斯的阴谋只不过是一场梦,但我还是开始考虑观测站里能不能找到什么顺手的武器。我也不知道自己要拿它来做什么用,我只想把它弄到手。我对哈丽说我需要到货舱和贮藏室去一趟,她默默地跟着我。我到处翻箱倒柜,在各种容器里找了个遍。来到最底层的时候,我忍不住要到冷藏室看一眼。但我不想让哈丽进去,于是我只把门开了一半,扫视了一下整个房间。黑色的裹尸布鼓鼓囊囊,遮盖着下面长长的身躯,但从我站着的位置,我无法断定那个黑人妇女是否还躺在原来的地方。在我看来,她那个位置好像是空着的。
“哈丽……我求求你……”
“出什么事了?”我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你哭了?”
“我本来想……你也看到了。不,不。放开我,我不想让你碰我!我让你觉得讨厌。”
然后我们去吃早餐。哈丽今天的举止一反常态,但我又说不清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同。她不停地左顾右盼,有好几次我跟她讲话她都没听见,就好像突然间陷入了沉思。有一次,当她抬起头时,我看见她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没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