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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可视电话关掉了?”我问道。
在科学家们近乎绝望的探索过程中,拟人化和拟兽化的倾向一再抬头。有些人将这片活海洋中不断出现的新现象当成了“感觉器官”,或者甚至是“肢体”。某些学者(如马尔滕斯和埃克奈)就曾一度把吉斯所称的“脊椎体”和“快速体”视为后者。这片活海洋上的这两种突起物喷入大气层中,有时足有两英里之高,然而将它们视为肢体,就像是把地震当成地壳的体操运动一般荒谬。
“不是。他那头有个地方短路了,看上去像是他故意弄的,也许……”他用拳头做了个动作,就好像是在砸什么东西。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弯起左边的嘴角,露出令人不快的微笑。
不难理解,在研究工作的早期,科学家们一下子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模仿体身上,把它们当成了索拉里斯海洋的完美核心,以为人们渴望已久的星际文明接触将会在这里发生。但人们很快就发现,根本就没有实现接触的可能,因为这里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都只是对形状的模仿,没有任何其他结果。
“凯尔文,我来找你是为了……”他没有把话说完。“你打算怎么办?”
在一个模仿体“高兴”的日子里观察它(确切地讲,真正高兴的应该是碰巧在它上面的研究者),对一个人来讲可能是一种终生难忘的经历。这时它往往会经历一种“创作爆发期”,并开始制造一件非凡的超级作品。在此期间,它会以外部形体为基础,造出它自创的各种变体,各种比原物更为复杂的形式,甚至会造出其“形式化延续体”,用这种方式自娱自乐,一弄就是好几个小时,令抽象派画家欣喜不已,同时又让那些试图理解这些过程的科学家深感绝望,因为他们的努力往往徒劳无功。有时模仿体的活动中会显露出孩童般的简单质朴,而有时它又会陷入“巴洛克式的反常行为”,在这种时候,它所造出的一切全都鼓鼓囊囊,像是得了象皮肿一般。尤其是较老的模仿体,它们造出的形状往往会让人捧腹大笑。不过,我自己从来没有被逗笑过,因为这种奇观中所包含的奥秘总是让我无比震撼。
“你是说那封信?”我慢吞吞地答道,“我可以照办,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拒绝。实际上,这就是我来这儿的原因,我想搞清楚—”
当然,在模仿体“忙碌”的日子里,你也可以在它内部停留,但这时的能见度几乎为零,因为从进行复制工作的腔囊上伸出的鼓胀枝杈中,不断有白色的胶体悬浮物喷洒出来,像蓬松的粉状积雪般不停地飘落。实际上,这些形体在近处根本无法辨认,因为它们个个都巨大如山。此外,当模仿体在“工作”时,它的底部会因浓密的降雨而变得黏滑,而这种泥泞在十几个小时后便会硬化成一层比浮石轻许多倍的硬壳。最后,如果没有适当的装备,人们很容易就会迷失在这座迷宫里,四周全都是胀鼓鼓的杆状物,看上去有点像可伸缩的柱子,又有点像半液体的间歇喷泉,甚至在阳光普照下也是如此,因为太阳的光线也无法穿透这层不断抛向大气中的“模仿爆炸物”。
“不,”他打断了我的话,“我指的不是那个……”
在这种情况下,模仿体,特别是较老的模仿体,非常适于现场考察,因为不管是淹没在大海中的底部圆盘,还是在它上面建起的各种结构,都极为稳固,可供人们在上面安全行走。
“不是……?”我说道,故作惊讶,“那你说说看。”
遗憾的是,在这里必须插上一句,模仿体在实验者面前这种俯首听命的“顺从”表现,在索拉里斯这颗星球上不仅极其异乎寻常,而且有时还会暂时中止。最成熟的模仿体有时会给自己过“休息日”,在此期间,除了非常缓慢地搏动之外,它什么都不做。顺便提一句,这种搏动用肉眼是看不见的,其节奏是每两小时跳一下,必须借助特殊的摄像记录才能发现。
“是萨特里厄斯,”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咕哝道,“他认为他找到了一个办法,可以……你知道的。”
模仿体基本上可以仿造出八九英里范围之内的任何东西。一般情况下它产生的是经过放大的复制品,有时还会将其扭曲变形,造出滑稽的模仿物或是怪诞的简化形式,尤其是针对机器。显然,所用的材料全都一样,是一种会很快脱色的物质。当这种物质被抛向空中时,它不会下落,而是悬在那里,通过容易断裂的脐带状结构和地面连在一起,并且可以在上面爬行,同时还可以收缩、变窄或膨胀,流畅地呈现出各种极其复杂的形态。不论是飞机、格栅还是天线杆,它都可以同样快速地将其复制出来。模仿体只对人类没有任何反应,或者更确切地说,对任何生物都没有反应,包括植物在内——为了科学研究,不知疲倦的科学家们把植物也带到了索拉里斯星上。然而,对于人体模型、人形玩偶、狗或树木的小塑像,不管是用什么材料制成,它都会马上将其复制。
他的眼睛盯着我不放。我冷静地坐在那里,尽量做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从高处俯视,模仿体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城市,然而这只是一种由于人们习惯于用熟悉的事物进行类比而造成的错觉。天空晴朗时,所有这些几层楼高的赘生物和它们顶上的栅栏状结构都被一层热空气包围着,使得那些本来就难以辨清的形状看上去好像在不停地弯曲摇摆。只要有一朵白云从蓝天上飘过(我用“蓝天”这个词纯粹是出于习惯,因为这里的“蓝天”在红色太阳下是一种铁锈红色,而在蓝色太阳下则是一种恐怖的白色),它马上就会做出反应。模仿体上突然开始发芽,一层可以延展变形的表皮向上伸展而出,几乎和地面完全分离,像菜花一样向外膨胀,同时颜色变浅,几分钟后就变得和那朵云彩一模一样,几乎可以乱真。这个巨大的物体投下一片发红的阴影,而模仿体顶端的某些突出部分似乎正在将它依次传递,其运动方向总是和那朵真正云彩的运动方向相反。我觉得,光是为了了解这一现象背后的原因,吉斯都可能会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地球来客给模仿体上方带来了很多物体和形状,受此“刺激”,模仿体会表现出异常活跃的行为,与此相比,像云彩这样的“孤立”作品根本就不值一提。
“首先是X射线的事。吉巴里安和他做过的实验,你还记得吧。有可能把这个实验修改一下……”
在描述索拉里斯星上其他的构造物时,吉斯就像一只在冻结成冰的瀑布上行走的蚂蚁,用他干巴巴的语言稳步前进,不容任何事情打乱他的脚步。然而在这个问题上,他却坚信自己是正确的,以至于他将模仿体的各个形成阶段划分成了一系列逐渐趋向完善的过程。
“怎么修改?”
某天,在这片海洋的深处,一个巨大的扁平圆盘开始渐渐变黑,它的边缘参差不齐,表面上好像涂着一层焦油。十几个小时后,它变成了一种层状结构,越来越明显地开始分裂,同时朝上冲向海面。观察者会发誓说,在他眼皮底下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生死搏斗,因为一系列无穷无尽的圆形波浪正同时从四周涌来,就像正在缩紧的嘴唇,又好似有生命、有肌肉、正在闭合的火山口。它们最后全都堆积在那个在大海深处摇曳的黑乎乎的幽灵上方,先是垂直上升,接着又骤然急降。每当这数十万吨的重量突然暴跌时,都伴随着一阵黏糊糊、咂嘴似的声音,甚至可以说像是隆隆的雷声,因为这里发生的一切规模都大得惊人。那个黑色结构被迫下沉,每一次冲击都好像把它砸得更扁,使它不断分裂。每一块裂片都像湿透了的翅膀一样下垂着,一串串拉长了的部分从上面分离出来,逐渐变细,形成长长的项链状,融合在一起,开始向上浮起,同时还拉扯着它们的母体,也就是那个正在四分五裂的圆盘,就好像它们仍然和它连在一起。与此同时,在海面上,一圈圈环形波浪仍然前赴后继,不断落入一个越来越明显的圆形凹陷。这种游戏有时会持续一整天,有时会持续整整一个月,还有的时候它就到此为止。一向认真谨慎的吉斯将这种变体称为“夭折的模仿体”,就好像他不知从哪儿确定无疑地得知,每一场这样的大动荡,其最终目标都是所谓的“成熟模仿体”,也就是说,一群形似息肉、颜色很浅的赘生物(通常比地球上的城市还要大),而它天生的使命就是模仿外界的形体……当然,也有另一位名叫乌伊文斯的索拉里斯学家认为,这最后一个阶段是一个“退化性”的阶段,是一种衰退,一种坏死,而它所产生的犹如森林般的各种形状则显然是分支构造物脱离母体控制的表现。
“他们只是把一束射线射进海洋里,同时根据各种不同的模式调节它的强度。”
另一种更为复杂、更变化无常的构造物是所谓的“模仿体”,它在观察者内心里激起的反感可能最为强烈—这种反感当然是本能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吉斯对它一见钟情,并将自己的毕生精力致力于对它的描述和研究,试图弄清它的本质。他将其命名为“模仿体”,以表达对人类而言它最为奇特的一点:它喜欢模仿自身周围的各种物体,不管距离远近。
“是的,这我知道。尼林也做过这个,还有其他一大帮人。”
吉斯并非一个富于灵感的人,但对于索拉里斯学家来说,灵感过剩只会是一种障碍。没有任何地方像索拉里斯星一样,在这里,丰富的想象力和能够快速提出假设的能力完全是有害无益。说到底,在这个星球上,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关于原生质所形成的各种构造物,有着各种各样令人难以置信的描述,而这些描述多半都是真的,尽管通常无法证实,因为这片海洋很少重复其演变过程。对于初次见到这些构造物的观察者来说,最令人震惊的是它们稀奇古怪的形状和巨大无比的尺度。如果它们发生在较小的尺度上,比如在某个小水塘里,人们可能会认为它们不过又是一种“大自然的怪胎”,是随机性和自然界中各种力量盲目作用的一种表现。面对索拉里斯星上无穷无尽的各种形态,无论是天才还是平庸之辈,都同样摸不着头脑,这一事实使得研究这片活海洋上这些奇异现象的工作难上加难。吉斯既不是天才,也非平庸之辈,而只是一个学究气十足的分类学家。他这种人外表上平静自若,内心里却隐藏着一种对工作不知疲倦的激情,而这种激情将耗尽他的一生。只要有可能,他都会尽量使用描述性的语言,当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时,他就会设法造出新词,但这些新词往往不甚贴切,与其描述的现象不完全相符。然而说到底,无论是什么样的词语,都无法确切表达索拉里斯星上所发生的事情。他所谓的“树形山”,所谓的“伸展体”、“巨型蘑菇”、“模仿体”、“对称体”和“非对称体”,所谓的“脊椎体”和“快速体”,这些名称听上去很不自然,但同时的确给人勾画出索拉里斯星的粗略轮廓,即使这些人只看过一些模模糊糊的照片和画质很差的影片。当然,就连这个一丝不苟的分类学家也难免有欠考虑的时候。一个人即便是慎之又慎,也还是会不断提出种种假设,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吉斯认为伸展体是所有索拉里斯构造物的基本形态,并将其和地球海洋里的潮汐相比,把它比作是放大了许多倍的海浪。此外,用心读过该书第一版的读者都知道,他最初给它起的名字正是“潮汐”。如果不是因为这反映了他当时搜肠刮肚的困境,这种地球中心主义的语言会让人觉得好笑。如果真要和地球上的物体相比的话,这些伸展体比科罗拉多大峡谷还要大,它由一种奇特的材料构成,其表面是一层黏稠的胶质泡沫(不过这些泡沫会变硬,形成巨大而易碎的花彩装饰,或是带有巨大孔洞的网眼织物,有些科学家将其称作“骨骼状赘生物”)—而在它的内部,越往里它就越结实,就像紧绷的肌肉,但很快,在大约十几米的深度,它就变得比石头还要坚硬,不过仍保持有一定的弹性。耸立在这个怪物背部上方的是两堵像薄膜一样紧绷着的高墙,那些“骨骼状赘生物”就附着在上面,而伸展体本身则躺在这两堵墙中间,绵延数千米,仿佛是一个独立结构,就像一条刚刚吞下了整座山脉的巨蟒,正在一声不响地消化着,它的身体时不时会像鱼一样缓缓地颤抖抽搐。但这只是伸展体从上方高处、从飞机机舱里看上去的样子。当你向它靠近,直到两侧的“峡谷岩壁”高出飞机足有几百米的时候,你可以看到这条巨蟒的躯干原来非常宽阔,一直延伸到地平线,而且还在不停地动弹,令人头晕目眩,就像是一个懒洋洋、胀鼓鼓的圆柱体。第一眼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层层灰绿色的光滑黏液正打着旋,同时一闪一闪地反射着强烈的阳光。但当飞机紧贴着它的表面悬停的时候(这时,伸展体借以藏身的“峡谷”的边缘仿佛是地质坳陷两侧的高地),你可以看到这种运动实际上要复杂得多。它里面有同心旋转运动,深色的暗流纵横相交,而且外面的覆盖层有时会变成镜面,反射出天空和云朵,同时它中心的半液体物质会混合着气体从表面喷发出来,伴随着响亮的爆炸声。这时你会渐渐意识到,那高耸在天空中、由正在缓缓结晶的胶质构成的峡谷两壁,一定是由某种巨大的力量支撑着,而这种力量的中心就在你的脚下。然而,在肉眼看来显而易见的事实,却未必能被科学轻易接受。有关伸展体内部机制的激烈争论已经持续了不知多少年,而索拉里斯星上有数百万这样的伸展体,像犁沟一般遍布这片浩瀚的活海洋。人们曾经认为它们是这个怪物的某种器官,用来进行物质代谢,或是起着呼吸或营养传输的作用,此外还有其他各种只有在落满灰尘的图书馆书架上才能找到的奇谈怪论。最终,每一个假设都被上千次艰苦费力而又往往充满危险的实验所推翻。而这一切还只是涉及到伸展体,即所有构造物当中最简单,也是最持久的一种,因为它可以持续存在好几个星期—这一点在这里是非常特别的。
“没错,但那些人用的都是软辐射。这回可都是硬家伙,他们对海洋使出了浑身解数,用的是最大功率。”
在做萨特里厄斯想要我做的差事之前,我想先浏览一下有关力场问题和中微子系统的文献。尽管我还不知道具体应该如何着手,但我已经拿定主意要监督他的工作。我的想法是,这个尚不存在的中微子湮灭器可以让斯诺特和萨特里厄斯得到解脱,而我可以和哈丽一起在站外的某个地方等着,比如在一架飞机里,直到他们的“行动”结束。我在图书室的电子目录跟前捣鼓了一阵,向它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而它要么是吐出一张卡片,上面只有短短几个字:“无相关文献”,要么就是邀请我进入物理学专业研究的茫茫丛林之中,让我不知该从何下手。不知为什么,我不想离开这个巨大的圆形房间,它光滑的墙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抽屉,里面装着无数缩微胶卷和电子记录。图书室位于观测站的正中央,没有窗户,是观测站钢铁外壳里最与世隔绝的地方。谁知道呢,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在这里感觉这么好的缘故,尽管我的搜索一无所获。我在这个宽敞的大厅里四处徘徊,最后在一个巨大的书架前停下了脚步。这个书架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这与其说是一种奢侈(其实这种说法很难令人信服),不如说是一件饱含敬意的纪念物,它纪念的是索拉里斯星探险的各位先驱:书架上大约有六百册书,包括了这个领域所有的经典著作,首先就是吉斯不朽的九卷本专著,尽管其中的内容大多已经过时。我将这几本书拿下来,半坐在一张椅子的扶手上,漫不经心地翻阅着。书沉甸甸的,把我的手都压弯了。哈丽也给自己找了一本书,我从她背后探过头去看了几行。那是第一支考察队带来的为数不多的几本书之一,而且书的主人很可能就是吉斯本人,书名叫《星际厨师》。看到哈丽正在专心致志地研究为了适应太空旅行的艰苦条件而改编的食谱,我什么都没说,又回到了放在自己膝头的这本珍贵书籍上。这套《索拉里斯研究十年记》是“索拉里斯丛书”的第四至第十三卷,而该系列最新出版的卷数已经到了四位数。
“这样做的后果恐怕不太好,”我说道,“这违反了四国公约,也违反了联合国的规定。”
我一边读,心里不由得一阵紧缩。我又仔细地把信看了一遍,然后将它撕碎,把碎片扔进水槽里。接着我开始给哈丽找防护服。光是这件事就够糟糕的了。这和上次一模一样,但她对此一无所知,不然的话,当我告诉她我必须到观测站外进行一次短暂的勘察活动,并希望她陪我一起去的时候,她是不会那么高兴的。我们在小厨房里吃了早餐(哈丽只咽了几口),然后去了图书室。
“凯尔文……别装傻了。现在这些已经全都无关紧要了。吉巴里安人已经死了。”
又及:请不要到无线电台室来。这点忙你还能帮得上我。最好还是打电话。
“哦,这么说萨特里厄斯打算把一切责任全都推到他头上?”
“老鼠”
“我不知道,我没跟他谈过这件事,这并不重要。萨特里厄斯认为,既然这些‘客人’总是在我们刚醒来的时候才出现,那么显然这片海洋是在我们睡觉的时候从我们脑子里提取出了制造它们的处方。它认为我们最重要的状态是睡眠,所以才会这么做。因此,萨特里厄斯想向它发送我们清醒时的状态—我们有意识的思想。你明白吗?”
凯尔文,我们陷入了僵局。萨特里厄斯主张采取积极行动。他认为他有希望成功破坏中微子结构的稳定性。为了进行他的实验,他需要一定量的海洋原生质作为F形体的初始原料。他建议你出去勘察一下,用容器收集一些原生质。你看怎么做最好,你自己拿主意,但务必请将你的决定告诉我。对此我没有任何意见。我觉得自己已经一无所有。我宁愿你来做这件事,但只是为了我们能够有所进展,或者说至少表面上有进展。否则的话,我们就只有羡慕吉巴里安的份了。
“怎么发送?通过邮局吗?”
黎明是一片红色。硕大的日轮低垂在地平线上。门槛上放着一封信。我撕开信封。哈丽在浴室里,我可以听见她正在低声哼唱。她还时不时把头伸到门外,头发全都湿透了。我走到窗前,读着那封信:
“你的笑话还是自己留着吧。他想用我们当中某个人的脑电波来对这束射线进行调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