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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尿量比平时多吗?”
贝纳姆点头,但转念一想又说:“没有。”他不顾妻子撇嘴,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不易察觉地摇摇头。
到达诊所的时候,天气阴暗潮湿。没有排队,他直接去见了医生。不是他平时常看的那位医生,西蒙感觉还挺自在的。这个医生是个年轻的巴基斯坦人,跟西蒙同龄,西蒙结结巴巴地解释自己的症状,却被他打断了,他问道:
“嗯,卡普格腊斯氏综合征嘛,”麦克说,“就是发生不好的幻觉。五年前《美国精神病学周刊》上有一篇文章专门讲过。简单来说就是患者会认为他们生活中重要的人——比如家庭成员、工作搭档、父母、恋人等等——都被替换了,注意,是被一模一样的复制人替换了。
于是他离开办公室,发现自己居然在发抖。
“当然并不是患者认识的每一个人都被替换。只是一些人。通常是某一个人。但除此外没有其他幻觉。只有这一件事。有偏执症倾向的人尤其容易出现这种幻觉。”
他对银行主管说他嗓子疼,需要看医生。说这番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脸都红了,但是那个女主管没在意,就直接同意了。
精神科医生用指甲挠了挠鼻子:“两三年前,我自己遇到了这样一个病例。”
到了第三天,他给诊所打电话预约看病。他很怕跟接电话的女人说自己的症状,但是她什么都没问就约了第二天的时间,西蒙松了口气,说不定还有点失望。
“你治愈他了吗?”
接下来的两天西蒙没去管那个疼痛。他希望这就没事了,自己好起来了。但是没有。情况越发糟糕了。小便之后还会继续疼,他的那话儿感觉很粗糙,仿佛从内部肿起来了。
精神科医生瞄了贝纳姆一眼,笑得露出大牙:“医生,精神方面的问题和性传播疾病不一样,精神科没有治愈这一说,只有调整。”
那天晚上他梦见一些没有脸的小个子女人,走在望不到尽头的两排巨型办公大楼之间,仿佛一队工蚁。
贝纳姆喝着红酒。如果不是喝了酒,他永远不会说出接下来这句话,至少不会大声说出来。“我估计……”他停顿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少年时代看过的一部电影(叫《外星人入侵》还是什么?),“我估计,肯定没有人去检查一下他们怀疑的对象是不是真的被一模一样的替身替换了吧……”
他躺在床上,压根儿没敢纵欲就睡了。
麦克——马歇尔——管他到底叫什么——非常奇怪地看了贝纳姆一眼,然后转身跟另一边的人聊天去了。
梅毒,这种病会让你脸上长包,还把英国国王逼疯了。淋病,会流绿脓,也会发疯。阴虱,长在阴部的虱子,它会筑巢,会发痒(他用放大镜看了自己的隐私部位,没有会动的东西)。艾滋病,八十年代的病,为此人们开始宣扬干净的针头和安全的性行为。(但是还有什么比射在一块干净的卫生纸上更安全的行为?)疱疹,跟唇疱疹有关(他对着镜子检查了自己的嘴唇,没有疱疹),再多他就不知道了。
而贝纳姆呢,就继续努力行为正常(也不知道什么才叫正常),但是他失败了。他真的喝醉了,嘟哝着“该死的殖民者”之类的话,并在晚餐会结束后跟妻子激烈争吵起来,这些都不是他正常的举动。
当天晚上他坐在公寓起居室兼卧室的椅子里,没开电视,努力回忆自己关于性病的知识。
吵完架,贝纳姆的妻子把他锁在卧室外面。
西蒙丢下沙拉回去工作了。
他睡在楼下的沙发上,盖着皱巴巴的毯子,在内裤里纵欲。
大家立刻明白了。
几小时后他被腰上冰冷冷的感觉惊醒了。
他听见吉姆跟她们又讲了一次那个笑话,这次还加上了受伤的动作。
于是用衬衣擦了一下,继续睡了。
西蒙露出疑惑的表情,吉姆叹了口气说:“手冲。用手啊。天哪,你真是迟钝……”他看见稍远处桌子上有一群年轻女性,于是就端着自己的盘子走过去。
西蒙开始出汗。
“一群手冲的。”
汗水从脸上、额头上滑下来,滴在白色的棉质床单上,他身体的其他部分都很干。
西蒙摇头。
有什么东西逐渐通过一个个细胞占领了他的身体。它轻轻摩擦他的脸,仿佛情人亲吻一样,它在舔他的喉咙,呼吸喷在他脸上。它在触摸他。
“集合名词。就是一群羊、一群狮子这种。猜得到吗?”
西蒙想赶紧下床。但是他动不了。
“什么名词?”
他想尖叫,但是嘴张不开。他的声带拒绝振动。
“听好了。在咖啡店的人的集合名词是什么?”
西蒙还能看见天花板被过往车辆的灯光照亮。天花板很模糊,他的眼睛还受控制,泪水不断顺着脸颊滚落,把枕头打湿了。
“嗯,想啊。”
他们不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他心想。他们说我得了其他人会得的病。但是我得的不是那个。我得的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西蒙,我今天听说了一个笑话,你想听听吗?”吉姆·琼斯是办公室里的开心果,他是个热情的黑发年轻人,声称自己的内裤上有个专门的口袋放安全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