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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记起了——”那个警察说，“你的火星之旅。我们知道了今天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还有你的所有想法，特别是你从雷卡尔公司回家途中的打算。”他解释说，“我们在你头脑里安装了心电发射器，可以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以及你的每一个想法。”
他拨通家里的电话。响了两声之后，他看见小屏幕上出现了克里斯滕清晰的面孔，还是冷冰冰的。“我从火星回来了。”他对她说。
心电发射器是用月球上的活性原生质制成的。想到这，他恶心地打了个哆嗦。在他体内，他的大脑里，居然有一个活物在不停地啃噬着，监听着，再啃噬着。但是它们是星际警局的常用设备，在自动售报机里都有应用。因此，尽管想起来很恶心，但他应该没有骗人。
“请便。”机器人司机说。一部亮闪闪的新型3D彩屏电话立马出现在他面前。
“为什么是我？”奎尔嘶哑地问。他到底做了什么——或想过什么？这又和雷卡尔公司有什么关系呢？
“我可以用你的电话吗？”他问。
“严格说来，”那个星际警察说，“这其实和雷卡尔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你我之间的事。”他拍拍自己的右耳，说：“我还在接收你的头部发射器传来的所有脑部活动。”奎尔这才发现，那个男人的耳朵里有一个很小的白色塑料塞。“所以我要事先警告你，你的任何想法都可能被作为指证你的呈堂证供。”说着他笑了笑，“以前这并不重要，因为你已经自愿忘掉这一切。但不巧的是，雷卡尔公司给你注射镇静剂后，你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们，在场的两个技术员，还有雷卡尔的老板麦克兰先生。你把你去过哪儿、为谁效力，还有你做过的一些事情，统统告诉了他们。他们被你吓坏了，只希望从没和你打过交道。”他若有所思地补上一句，“他们做得对。”
“是，先生或女士，就照您的意思办。”司机说道。出租车很快掉头往回开。
奎尔反驳道：“我从没去过什么火星。那些记忆都是麦克兰的技术员误植进我体内的。”但这时，他想起了抽屉里那个盒子，里面装着火星生物的盒子。还有他收集这些生物时的困难和艰辛。这些记忆似乎都是真的。还有那个盒子，盒子当然是真的。除非是麦克兰派人放在他家的。也许这就是麦克兰说得天花乱坠的“证据”之一。
“这个名字的拼写有点怪怪的。”奎尔迅速翻开通讯簿，浏览着所有黄页。他莫名地感到害怕。“找到了，”他说，“快带我去雷卡尔公司。我改变主意了，先不回家。”
他心想，我去过火星的记忆并没有说服我自己，却不幸地让星际警察信以为真了。他们以为我真的去过火星，而且还认为我至少记得部分经过。
一个狭槽打开，滑出一本库克郡的微缩胶卷通讯簿。
“我们不仅知道你去过火星，”星际警察同意他的想法，“还知道你现在回忆起来的内容对我们构成了威胁。现在看来，再删一次记忆也没用，因为你又会光临雷卡尔公司，然后重蹈覆辙。我们动不了麦克兰和他的公司，他们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再说，麦克兰也没犯法。”他看了奎尔一眼。“其实，从理论上来说，你也没有。你去雷卡尔，并不是为了找回原本的记忆。我们知道，你去的目的和其他普通人一样——无聊的凡人都喜欢冒险。”他继续说，“可惜你并不是一个无聊的凡人。你的人生已经非常刺激了，绝不需要雷卡尔公司的什么旅行套餐。他们家的东西对你、对我们，都是致命的。就这件事来看，对麦克兰也是如此。”
“当然有，先生或女士。”
奎尔说：“就算我记得这次半真半假的旅行，对你又有什么威胁？我在那儿做了什么？”
“你有通讯簿吗？”奎尔问道。
“因为——”星际警察说，“你在那儿做的事情，和我们全能而正面的公众形象是背道而驰的。你为我们做了我们绝不应该做的事。而且，拜他们的镇静剂所赐，你马上就能想起来了。那个装着火星虫和藻类生物的盒子已经躺在你抽屉六个月了，自从你回来后就一直躺在那儿。之前你对它一点兴趣都没有。要不是你在回家路上想起了它，我们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我们原打算马上赶过来将它转移。”他加了一句，“但是很不巧，来不及了。”
“先生或女士，回忆什么？”机器人出租车司机礼貌地问他。
两个星际警察站在一起交谈了一会儿。奎尔在一旁绞尽脑汁。他的确能想起越来越多的事情了，警察关于镇静剂的说法没错。也许星际警察也用过这玩意。也许？他妈的，他知道他们肯定用过。他曾亲眼看见他们在一个犯人身上用过这东西。那是在哪儿？在地球某个地方？更像在月球上，他想，脑海里闪过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雷阔（recall，回忆）。”他大声说。
他还想起了一件事。关于他们送他去火星的目的——他在那儿干的事情。
支票的备注栏里写着：退一半费用，麦克兰落款。上面还写着日期——竟然是今天。
难怪他们要清除他的记忆。
他好生奇怪，我是从哪儿弄来这些钱的？我不是在旅途中把所有钱都花光了吗？
“老天！”第一个星际警察叫道，马上停止谈话。显然，他已经知道了奎尔的想法。“现在更难收拾了，糟糕透顶。”他向奎尔走过去，又举起了枪。“我们必须除掉你，”他说，“马上。”
他不解地打开信封，发现里面躺着一张五百七十国际币的支票。
他的同伴紧张地问：“为什么现在就动手？我们不能把他抓起来，送去纽约总局，然后由他们——”
谁知却摸到了一个信封。
“他知道我为什么现在就要动手。”第一个警察说。他看上去也很紧张，但是奎尔知道，他的紧张出于一个完全不同的原因。现在，他的记忆已经差不多完全恢复了。他也明白了为什么警察会这么紧张。
他把手伸进口袋，摸索装着火星虫的盒子——
“在火星上，”奎尔嘶哑地说，“我杀了一个人。在我搞定十五个保镖之后。有些保镖也拿着连发手枪，就像你现在一样。”他接受过星际警局为期五年的杀手训练。一个职业杀手。他知道如何对付携带武器的敌人——就好比眼前这两名警察。那个戴着耳机的警察十分清楚这一点。
事实上，他还带回来一些垂死的动物标本，都是他偷偷带进海关的。毕竟它们也没什么威胁。在地球的重力环境中，它们根本无法生存。
如果他动作够快——
他在火星一个月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他只记得一个朦胧的画面，一个个深深的陨石坑，还有历尽沧桑的山头，一片死寂。天地间只有沙尘，了无生机。他每天要花很多时间一遍又一遍地检查自己的便携式供氧设备。至于那里的生命形式，就只有一些棕灰色的仙人掌和虫子，看上去懒洋洋的，与世无争。
对方开枪了。但他已经闪到一边，一手劈向拿枪的警察。转眼间，他就把枪夺了过去，指向另外那个一脸茫然的警察。
的士把他送回到家门口。站在芝加哥居民区的公寓楼前，道格拉斯·奎尔对自己说，回到地球真好。
“监听我的想法，”奎尔喘着粗气说，“他知道我打算怎么做，但是仍然阻止不了我。”
麦克兰默默地说：“这样比较好。”
那个受伤的警察半坐在地上，恼火地说：“他不会对你开枪，萨姆。我知道他的想法。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也知道我们清楚这一点。行了，奎尔。”他忍着剧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他伸出手，“我的枪。”他对奎尔说，“反正你也用不上。如果你把它还给我，我保证不会杀你。我们会给你开个听证会，然后让星际的高层作决定。也许他们会再次清除你的记忆。我也不知道。但是你很清楚刚才我为什么要杀你。我没法阻止你恢复记忆。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刚才想杀你的动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半？为什么？”
奎尔紧紧地握着枪，冲出家门，跑向电梯。他边跑边想，如果你跟出来，我就杀了你。所以还是省省吧。他猛戳电梯按钮，不一会儿，电梯门打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