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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要,”麦克兰说,“而且我们应该退还一半的费用。”
警察没有追出来。显然,他们听见了他的威胁,不敢铤而走险。
“还要不要把三号和六十二号套餐送到他家去?”洛问。
他在电梯里往下降。目前他是逃脱了。但是接下来怎么办呢?他能去哪儿呢?
“我们插手得越少越好,”麦克兰说,“这不是我们应该掺和的事。我们太愚蠢,或者说太倒霉,唤醒了一个真正的星际间谍的真实记忆。这么久以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段过去。”他们越快抽身,越早远离这个自称道格拉斯·奎尔的男人,就越明智。
电梯来到底层。很快,奎尔就混进了人行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头痛欲裂,感到一阵阵恶心。但起码他逃过了一劫。他们差点就把他当场杀了,就在他家。
“不得而知。”洛说,“他可能会模糊地记得他的真实旅程。他也许会强烈怀疑这段记忆的真实性,也许会认为是我们的程序出了纰漏。而且他会记得自己来过这里,除非我们把这段记忆抹掉。”
他心想,等他们找到我,可能还会这样做。而且,有我体内那个发射器,相信他们很快就能找过来。
“同意。”麦克兰说。他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你能不能推测出镇静剂失效以后,他会想起什么?”
讽刺的是,他想要雷卡尔帮他做到的,居然全都实现了。冒险,刺激,星际警察,危险的秘密火星之旅,他的生命危在旦夕——所有他想要的虚假记忆。
另一个技术员基勒问麦克兰:“我们现在怎么办?用假记忆盖掉他的真记忆?但是没法保证结果会怎样。他可能会留下部分真实记忆,真假记忆之间的混乱还会引发心理疾病。他不得不在意识里同时保有两个完全自相矛盾的假设:一是他去过火星,二是他没去过火星。还有,他真的是一个星际特派员和他只是一个假扮的特派员之间也会产生冲突。我觉得我们应该让他苏醒后赶紧离开,不要给他植入什么仿真记忆了,这事太棘手。”
现在,他却宁愿这一切只是虚假记忆,别无其他。
洛站起身来,对他的上司说:“他希望用一个假记忆来覆盖掉他去过那儿的真记忆。假戏真做。他在说真话,镇静剂早已生效。看来他的火星之行让他印象深刻——至少催眠状态下是如此。但是正常状态下,他却似乎不记得这件事。一定有人,可能是政府军事科学实验室的人,抹去了他的这部分记忆。他只知道去一趟火星对他意味非凡,还有特派员的身份也是如此。他们抹不去这些,因为这些不是记忆,而是他的渴望。也正是这个渴望让他当时自愿去完成那个任务。”
他独自一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一群从火星的两个卫星引进的类鸟生物。即使在地球的重力影响下,它们也可以翱翔天空。
“我相信你。”奎尔说。他看上去有些疲倦,镇静剂让他越来越迷糊。“我说我去了哪儿?”他喃喃道,“火星?想不起来了。我倒真想去那儿看看。和大家一样。但是我——”他的声音渐渐减弱,“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政府职员。”
也许我可以回火星去,他心想。但是然后又能怎样呢?指不定更糟。被他刺杀了头目的政治组织,肯定能在他迈出飞船的第一步发现他。而且,星际的力量也会追到那儿去。
麦克兰说:“请相信我,奎尔先生。我们完全是误打误撞,我们本想——”
你能听见我的想法吗?他心想。一想到这个他就崩溃。他孤单地坐在那儿,想象着他们监听他的想法,监视他的行踪,录制他发出的信号,讨论如何处置他……他打了个冷战,站起身来,漫无目的地走着,双手深深地插在兜里。他知道,不管去哪里,他们都会跟着我。只要我脑子里还装着这个玩意。
奎尔闭着眼睛说:“我从不想去火星。他们把任务交给我,我不得不照办,于是就被困在那儿了。好吧,我承认自己对火星很感兴趣。大伙儿不都是吗?”然后他睁开眼睛,审视着床边的三个人,尤其是麦克兰。“你们的吐真剂真有效,让我想起很多早已忘掉的事情。”他想了想,说:“我在怀疑克里斯滕。”他像是在自言自语,“难道她也知情?她也是星际探子?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以防我恢复记忆?难怪她那么反对我去火星。”他淡淡一笑,若有所思的笑容稍纵即逝。
那我们做个交易吧,他心想——也是对他们说。你们就不能再造一个假记忆,植入我脑子里吗?就像你们曾经做过的那样,让我以为自己过着平凡的生活,从没去过火星,从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星际警察的制服,从没拿过枪。
“不会的。”麦克兰说,“等我们把他的记忆覆盖掉,他就会和从前一样温顺。”他对奎尔说:“这就是你这么想去火星的原因。”
他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回答的声音:“我们详细地给你解释过,这样根本不管用。”
洛轻声说:“这个男人很麻烦,麦克兰先生。”
他愣住了,停下脚步。
奎尔薄薄的嘴唇动了动。他看了洛一眼,一言不发。过了很久,他终于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说:“我是星际特派员。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难道你没把我的话录下来吗?给你老板放一遍录好的带子。都给我滚开。”说完他闭上眼睛,两股犀利的目光终于消失了。麦克兰这才松了口气。
“我们以前也这样和你交流过,”那个声音继续说,“当你在火星上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没这样做了。事实上,我们以为永远不需要了。你现在在哪儿?”
“你去火星的目的是什么?”洛问道。
“在走,”奎尔说,“走向死亡。”然后他又补充道,用你们的枪。“你怎么就知道那不管用呢?”他质问道,“难道雷卡尔的技术也不行?”
“一个月。”奎尔不耐烦地说。
“我们说过了。如果给你一个标准的普通人记忆,你总会设法跑去雷卡尔,或者其他类似的公司。我们不能再冒这样的险。”
洛问他:“你在火星待了多久?”
“假如——”奎尔说,“删掉我的真实记忆之后,你们给我植入一个比普通记忆更加特别的记忆呢?一个能满足我渴望的记忆。”他说,“你们知道,我天生就有这种渴望,这可能也是你们当初招募我的原因。你们可以造一个类似的特别记忆。比如,把我设定成地球首富,我把毕生财产全部捐献给了教育事业。或者把我设定成一个宇宙探索者。诸如此类。难道一个都行不通吗?”
躺在床上的男子坚定地盯着麦克兰的脸,两只灰绿色的眼珠像打磨过的宝石闪闪发亮。麦克兰浑身不自在,那人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你想干什么?”奎尔厉声问道,“你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都给我滚远点,否则我把你们全杀了。”他看着麦克兰说,“尤其是你,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那边沉默了。
“但我们的问题——”洛尖锐地说,“不是这个。”他走到床边,弯腰对奎尔说:“把你刚才告诉我们的话再对麦克兰先生说一遍。”他转头对麦克兰说,“请听仔细。”
“试试吧。”他绝望地恳求道,“让你们部队的顶尖精神病专家检查我的大脑,找出我内心深处的渴望。”他自己也努力思考。“女人,”他说,“成千上万个女人,像唐璜那样。一个星际花花公子,情人遍布地球、月球和火星。只不过我已筋疲力尽、改头换面了。求你了,”他乞求道,“试一试。”
“没有足够空间植入仿真记忆?”麦克兰恼火地问道,“只要抹掉两星期的工作记忆即可。他是西岸移民局的小职员,在政府部门工作,去年肯定休过两星期的假。应该没有问题。”他总要为这些小事烦心,真是恼人。
“那样你就自愿投降了,”那个声音又在他脑子里响起来,“如果我们按你说的做,如果可能的话?”
道格拉斯·奎尔躺在一张手术床上,呼吸缓慢而均匀。他的双眼基本闭上了,只模糊地感觉到工作区里有两名技术员,还有刚进来的麦克兰。
他犹豫了一会儿,说:“是的。”只要你们不这么草草了结我,他心想,我愿意冒这个险。
“我马上过去。”麦克兰感到情况不妙,赶紧离开办公室。很快,他就来到工作区。
“那你先迈出第一步,”那个声音立即说,“你先自首。然后我们会研究那个办法的可行性。但是,如果那样仍没用,如果你的真实记忆又像上次那样再次浮现,到那时——”那个声音停了一会儿,接着说,“我们就不得不把你结果掉。你得理解这一点。怎么样,奎尔?你还想试试吗?”